所謂親和性,最基礎的是讓幼鳥崽子不畏人,其次是能讓幼鳥敢落在訓鳥人的手腕和肩頭,這麼做一來是便於信鳥和訓鳥人培養親近的感情,便於後期進一步訓教,二來,也是為了讓信鳥戀人戀巢,歸巢時也會更加拼命。
親和性是幼鳥成為信鳥充當其沖的重要條件,不管是兇悍的鷹隼、溫和的飛鵠、小巧靈動的鶯雀,不分品種,都要有這麼一個親和性訓練的過程。
就拿殷成瀾的那隻海東青來說,神鷹驕傲孤僻,可殷成瀾一伸手,還不是乖乖落在手腕上撒嬌求餵食。
這一點,靈江十分不齒。
親什麼親,看見人他都要煩死了,他這麼想著,以至於阿齊用花生粒三番五次誘導他過去時,靈江頭也不回,架著小翅膀走了。
阿齊望著那隻給花生粒也不折腰的小黃鳥,有點頭疼,蹲在地上把原本要喂鳥的花生粒扔到自己嘴裡吃了。
“欸……”
另外一個訓鳥人遠遠看見他蹲在地上,以為出了什麼事,就走過來詢問,阿齊往嘴裡丟花生粒,指著面前不遠處那一小坨屎黃的背影,說:“劉哥,這鳥大了,不親人,難訓。”
劉哥看過去,說:“訓不成就訓不成,也不知道大總管是哪弄來的鳥子,看不出品種不說,鳥性子還古怪,像這種天生性子冷的鳥,不是從小喂到大,很難訓成信鳥為我們所用,你也別憂心,大總管見多識廣,應該也會理解。”
此地除了滿天飛滿地跑的鳥崽子外,沒有第三個人,那劉哥說話就也沒控制聲音,剛好叫靈江聽了個正著,他一爪子拍到一塊石頭上,在上面留下三道發白的痕跡。
很難訓成信鳥為我們所用?靈江默默在石頭上磨著鳥爪,心想,殷成瀾也是這麼想的嗎,會嫌他年紀大了,性子古怪,才不親自訓他的嗎?
想到此處,靈江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他本來脾氣就不大好,還常常嬌慣著自己任性肆意妄為,打架鬥毆無所不幹,自己把自己培養成了個大流氓,於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趁那兩人說話不注意,振翅飛上天空。
他要親自去問問殷成瀾,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
他正要沖上聽海樓,眼睛一瞥,掃到訓練場裡一籃子白胖的花生粒,他猶豫了下,在天空打個旋,飛到了籃子旁,從院子裡訓鳥人晾曬的衣裳上啄掉塊布頭,包進去幾粒花生粒,然後把布頭裹住打個結往頭上一套,揹著花生粒重新飛到了天上。
靈江一邊怒一邊想,如果殷成瀾說“是”怎麼辦,那就把花生粒往他身上一丟,飛到他身上啄一啄,教他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不親人,是不是難訓訓不好。
靈江很快來到六隼長空陣前,今日他沒心情跟那六隻蠢東西計較,便一道閃電似的迅速穿過了關卡,六隻鷹隼僅來得及發現靈江和擺好陣法,鳥眼一花就尋不到那黃毛的蹤跡了,“桀桀”叫著,一臉懷疑鳥生。
殷成瀾的書房裡十六扇漆紅雕花的窗子大敞著,常年不變的山風穿堂而過,裡面的輕紗幔帳和靠窗書桌上的閑書雜記被吹的沙沙作響。
靈江在書房沒見人,就轉而躍上聽海樓的最高處,站在屋脊上往下張望,見懸在半空的倚雲亭裡有一抹月牙白的身影,就撲稜翅膀飛了過去。
剛飛到大紅柱子旁,一陣凜然的氣流迎面撲了過來,靈江在空中瞬間偏過一側羽翼與那抹細風擦臉而過,只聽‘錚’的一聲,扭頭一看,就見身後離他半尺不到的亭柱上釘上了一把寒光雪刃的銀色小刀。
靈江頓時後背一涼。
“哦,原來是你。”殷成瀾轉過頭,看著它,揚起手裡一截東西:“下回別忽然靠近我,我怕傷著你。”
靈江才看清他那一截東西是一根白白胖胖的……大白蘿蔔。
殷成瀾抬手一揮,銀色小刀便又倏地被收了回去,在手裡翻轉如飛花的削著白蘿蔔。
“你在做什麼?”靈江落到亭子裡環繞涼亭築的一圈石椅椅背上。
殷成瀾半垂著眸子,神情專注的削著手裡的白蘿蔔:“看不出來?”
自然是能看出來,就是覺得不敢相信,大白天的削蘿蔔,豈不是閑的蛋疼,靈江想起來這座從巨石之間劈出的府邸,確認了殷成瀾的確很閑。
靈江想起他要問的問題,但不知為何,望著殷成瀾輪廓分明的側臉,就有點問不出來了,氣勢洶洶的怒意在心裡化成了一潭湖水,男人半垂著的濃密的眼睫每一次眨動,就能在他心裡撥開一圈一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