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僅能容得下兩個人並排行走的路斗折蛇行,前不見首後不見末,如架空在雲端一般,路的兩側是萬丈深淵,深淵下只見紅光若隱若現,紅消黑現,甚是駭人。
遙遠處,若自不知處而來,一襲白衣的人披著長長的青絲,手裡提著一盞金色明燈,面無表情的沿路緩緩而行,沒有目的地。
很久了,還沒有走到盡頭,也沒看到別的人,好像一個世界的遺孤,絕望又希望著,正是那個年輕無為還英年早逝的沈初。
“啊……”
一陣淒厲的叫喊聲震耳欲聾,像是無數鬼尖叫彙整合的叫喊聲,刺痛人耳膜。
沈初腳步頓了頓,心裡咯噔了一下,抬起斂低的眼瞼,一點亮光照進心頭,終於有點活的跡象了,管他是人是鬼,只要有聲音就比始終寂靜好,有聲音就說明離有人的地方近了,於是她加快腳步往前去,一陣陣淒厲的喊聲越來越近。
一個偌大的空間,映入眼簾全是怪石嶙峋,映著詭異的血紅色,成排站著叫喊的是黑衣鬼,洶湧著歡呼,像是有什麼大喜事,他們在慶祝。
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鬼,夾雜著一些爭吵聲,仔細聽能聽見他們說的話。
有的鬼撿起一條手臂往自己身上接,另外的鬼搶過來,道:“你做什麼,這手臂我的。”
“發雞盲麼你,這我的,我方才掉的!”
“你掉的?哈,笑死鬼了要!你有手臂麼,你死前就斷臂的好吧!”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什麼時候斷臂了?四肢健全的我行不行!”
“看清點,你個死賣鹹菜的哪來這麼粗的手臂!”
“……我的!”
兩鬼搶手臂,沒眼看,沈初移開視線,看了一圈,發現好像大家很忙,沒人有空理會她,想打個招呼都不知道何從下手,在世的時候在人群裡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啊,他媽誰踩到了老子的頭,髒了!”
一個無頭鬼撿起地上的頭,一邊擦拭那隻流血的頭一邊破口大罵,不留神下手頗重,一大巴耳刮子扇到了一個女鬼的臉上,女鬼被扇得五官錯位,扭曲成一團十分難看。
“媽的,我剛和姐妹們去市裡做的鼻子,可是照著魅的模樣做的鼻子,壞了你賠,哪個遭天譴乾的?!”那女鬼扶著鼻子罵道。
有鬼在一邊幸災樂禍道:“十三娘你可別罵啊,還不是你相公打的,我看見了!”
十三娘怒火攻心,一手奪過還在擦拭的丈夫手裡的頭,砸地上跺了一腳,道:“你活歪膩了!”
無頭鬼暈頭轉向摸了一陣才找回自己的頭,重新安上去,大氣都不敢出。
沈初:“……”
沈初在外圍的地方,擠著擠著就讓鬼群給擠進了中間,想出去都難,哭笑不得。
這些鬼長得都很噁心,要麼五官扭曲,要麼斷頭缺胳臂少腿,要麼捧著血淋淋的頭在端詳,要麼在把露出外面的腸子給塞回去。
還有一些鬼身體血淋淋的被拖在地上,那並非有多大仇的鬼在打架,而是在互相鬧著玩,隨地溜達。
鬼地方就真的是鬼地方,血肉橫飛的場面,群鬼亂舞,偶爾有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也有女人的抽泣聲,亂哄哄的不成樣子,但在鬼的眼裡似乎這才是正常的。
沈初覺得汗毛倒豎,雞皮疙瘩起了一地,這不是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又是什麼。
她覺得自己真的格格不入,只好見人就微笑,誰也不知道她的笑有幾分是真開心,不理她,自己做自己的,她笑她的。
忽然看見地上有一顆碗口大的珠子滾動,從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身上掉下來的,看見珠子掉了著急就要撿,但人群一下子就淹沒了他。
珠子溜到沈初腳邊,她趕緊去撿,手背遭鬼踩了幾腳,紫紅了一塊。
這顆珠子真的不錯,晶瑩剔透,幾乎能當鏡子使,透過它能看到自己的臉,便忍不住多看兩眼。
那少年過來了,沈初把它還給他,道:“你的。”
少年對她笑著道聲謝就急著走了。
沈初透過鬼群的縫隙才看見高臺上有幾個正常一點的,好像長得還不錯,忍不住多看兩眼,他們似乎在商量著什麼。
初來乍到,沈初很好奇,想拉個人來多瞭解瞭解,問問這是怎麼回事,正好看見側邊有一個安靜站立著的,雖然擺著一張誰前世就欠了他錢似的黑臉,但這鬼堆裡就數他比較安分,於是往他那挪近了點。
沈初道:“你好,請問一下……”
那鬼道:“不知道。”
沈初道:“不如你先等我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