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傾沒有答話。
“以傾,幫我叫兮兒進來。”
點了點頭,女子起身向門外走去。華麗的服飾隨著女子的走動而微微顫動,裙擺在地面上緩慢而又從容地拖動,卻無任何的雍容華貴之感,只給人仙風道骨的印象,不愧是和夏垣一同統攝夏蘭行德家族的飄然仙子。
開啟房門,夏以傾徑直朝站在院落內迴避的夏兮走去。少年靜靜地站在樹下,雖是睜著眼睛,雙眼卻毫無焦距,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待到夏以傾走進,少年方才察覺到了什麼,回到神來,見是夏以傾,少年快速地驚愕過後,恭敬地朝華服女子行了一禮。
“家主夫人。”好一個翩翩公子。
“垣他叫你進去。”話一說完,華服女子不待少年回話,便朝夏垣居住的院落之外走去,毫不拖泥帶水。
微愣了一下,少年也不拖沓,轉身便走向夏垣臥房的方向。
帶門的聲音隨即響起,男子仍是坐在圓桌旁,微微抬首,便看到少年走進。
“家主。”身份有別,少年並沒有在男子聲旁落座,而是站立一旁。
方才與華服女子談話時,男子的姿勢幾乎從未改變。然而夏兮的一聲家主出口,夏垣竟是站了起來,硬生生將少年按在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上,方才重新坐下。男子的臉上,卻是掛著一絲柔情。“我早就說過,沒有外人在旁的話,不用如此生分!”
夏兮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壯起膽子細細打量了一方眼前的男子。錦衣華服,卻不奢華。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絕世高手的氣勢,帶著絲絲威儀,好似能夠滲入人心,不容褻瀆。
夏兮明白,他眼前的這個人,是聖界頂尖的存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舉一動,都能夠主宰千萬人的身家性命,一言一行,都可以載入聖界歷史。可他不明白,如此卓越的一個人,手下不缺高手人才的一個人,被眾星拱月的一個人,竟會對他這一個夏蘭行德家族的萬千子弟中的一個這般百般照顧,青睞有加。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想到連我都忘了。”平平淡淡,絲毫聽不出責怪之感。
經夏垣出聲提醒,少年才意識到自己竟是犯了不敬之罪,直視夏垣。思及此,少年俊俏的臉上頓時驚出了一層冷汗,趕忙站起朝男子跪下:“家主恕罪!”
“你就非要這麼主僕分明麼?”夏垣的話更似喃喃自語,十分小聲。還不及夏兮反應夏垣的這句話,男子便用異能將跪在地上的單薄少年輕輕托起。夏兮無奈站起,卻還是低著頭,不敢再直視夏垣,也不再坐下。
見狀,夏垣也不再強求,只是起身,雙手後攏踱步靠近窗邊,微微伸了伸手,似要合上窗戶,卻又不忍與窗外的無邊景色隔開,最終還是縮回了手。“知道我讓以傾把你叫回來,是為了什麼嗎?”
聞言,夏兮的懼怕竟是完全散去,他抬起頭,看向前方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的夏垣。此時,少年的表情風輕雲淡,淡定從容。“早在天魔崖確定了七少爺出事之後,夏兮就已經心知肚明瞭。”
“你……虛空斬練得如何了?”
沒有料到夏垣會忽然問出這麼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一句話,夏兮不禁頓了一下,卻也馬上反應過來:“大成。”
“等階。”
“夏兮愚昧,仍然停留在一星異術師之處,未曾進階……”
“足夠了。”沒有讓少年說完一堆請罪謙遜之類的話語,夏垣便打斷了對方的回答。
但少年卻被夏垣“足夠了”這三個字弄得雲裡霧裡。片刻,夏垣方才開口,做出了一個似答非答的解釋:“我是說,作為年齡剛過百年的夏家七少爺,一千萬的戰力完全足夠,並無不妥之處。”
作為年齡剛過百年的夏家七少爺……
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但當少年聽到夏垣的這句話時,心中還是不免苦澀了一下。不論是他夏兮,還是夏七言,這百年修煉,又豈會料到,為的,只是今日的這一句話……他們,都不過是夏蘭行德家族的一顆棋子而已。
良久,男子仍是站在窗前不曾有些許動作,還是那麼的威嚴肅穆,不可褻瀆。少年勾起嘴角,展露出一個笑意不達眼底的笑容。隨後,少年緩緩跪下,嘴角的一絲笑容頃刻掩藏,眼底剩下的只是一望無盡的深邃複雜。少年略顯青蔥的聲音在臥房之中響起,十分清晰地傳入夏垣的耳裡,清脆,空洞,決絕。
“七言,見過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