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藏香閣中一片寂靜,氛圍著實有些沉悶。簡傑停下,環顧四周,表面上像是在打量眾人的反應,實際上,他在觀察蘇姒。
兩人對視,其中似乎有火花,當然,只有當事人明白。
如果說清平調開篇便華麗辭藻,整個富貴逼人的大氣象,讓人驚豔到窒息。那麼現在這首桃花庵歌便親切通俗,如白話,讀起來朗朗上口。
簡傑低下頭,毛筆在硯臺內轉了轉,又開始寫。
這邊,沈茂又開始念:“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
“但願……車馬前。”此一句承上啟下,道出詩人的志趣所在:與其為了榮華富貴奔波勞碌,屈居人下,何不如在花酒中快活逍遙?
“車塵馬足……我何閑。”車塵馬足是富貴者的趣味,而花和酒註定與貧者結緣。
用金錢和物質來衡量,兩種人兩種生活,自然有著天壤之別,但換個角度去想,那些富貴者必須時刻緊繃神經,小心翼翼的過著如履薄冰的生活。而貧者卻能多幾分閑情,多幾分逸緻,反而活得更加輕松、快樂。
這三句對此描述,思想在激烈的碰撞中展開,每一句中,因用韻的關系,前緊後舒,充分展現出傲世不俗的個性和對生活的超脫與釋然。
眾人雖然對於簡傑詩中的安然自得、不慕世俗功名利祿的生活態度不屑一顧,覺得太消極。好男兒志在四方,怎能做一個整天以酒為伴的酒鬼呢?
不過,對於詩中所說的富貴者每天緊繃的神經和戰戰慄慄的生活,卻感同身受。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沈茂的聲音中,簡傑再次抬頭,環顧眾人,像是再說“你們便是笑我太瘋癲的世人,並且看不穿我。”
難道不是嗎?眾人都以為他是蘇姒請來的拖,為了幫她提高身價來唱雙簧,嘩眾取寵,最終將會被揭露,從此無立足之地。
結果呢……簡傑背靠華夏上下五千年的底蘊,站著一排排大神,前有詩仙,後有江南第一風流才子。他不是針對誰,只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專心寫下這首詩的最後一句。
最後一筆落下後,旁邊的沈茂也嘆了嘆氣,目光掃視眾人,道:“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整詩完,寂靜中有人嘆息,良久,才道:“好詩啊……”
九洲大陸的人同樣要生老病死,皇帝也不例外,所以也有帝陵,簡傑詩中的“五陵”自然不會惹人懷疑。
昔日叱吒風雲、富貴至極的王侯將相,古今又如何呢?不但身已沒、勢已落,連花和酒這些在他們生前不屑一顧的東西都無法奢望,甚至連墳塋都不保。他們的在天之靈,也只能看著農夫在自己葬身的土地上耕作。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一句收束,戛然而止,餘味綿綿。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二樓之上的蘇姒喃喃道,很喜歡這一句,看向簡傑的目光幽幽中泛著複雜,招手叫來丫鬟,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轉身走進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