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景仁宮去的路上,林琅看著樹上枯黃的葉,在一陣秋風拂過面頰後輕嘆了一口氣。
佩玖上前護著林琅,為她披上一件素色的斗篷。林琅緊了緊斗篷的頸繩,道:“不知不覺又到秋日了,還記得從前嬡虞最喜歡掃了一地的落葉堆在一處,取過一片來碾碎了成黃色的粉末,灑向空中去,笑得合不攏嘴。”
說著話,一片楓葉便飄落在林琅面前。
風轉,那楓葉便像是落蝶一般,掛在了林琅斗篷肩胛處的金線上。
佩玖將那葉子摘了下來,隨手丟入風中:“娘娘,前面就是景仁宮了。”
林琅一抬頭,見景仁宮外的長街上,來往宮人仍在忙碌著各自的事,對於景仁宮內的詛咒叫罵聲,他們像是聽慣了一樣也不駐足。只在目光撞見林琅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尷尬,於是躬身垂首福禮下去,將頭埋得極深。
林琅聽見婧敏在罵,罵她是賤人,罵她不得好死。
這樣的話聽在林琅的耳畔,如今也不覺得刺耳了。
她將斗篷一抖從肩上滑落,遞給佩玖後道:“你在門外候著,本宮自己進去。”
“娘娘,烏拉那拉氏瘋了,您自己個兒進去奴婢如何安心?”
“如何不安心呢?她若有那本事,今日被困在宮裡痛苦謾罵的人,便不會是她了。”
林琅輕輕推開了驚人公告的門,有刺耳的吱呀聲傳來,像是這一扇門許久都沒有被人開啟過一般。
她走得很緩,每一步都落下了腳印來。她看著這一條路,看著自入宮後便日日來的請安皇后的景仁宮變成如今這般蕭條的模樣,不禁唏噓。
入了正殿,見婧敏正在鳳座上癱坐著。
是癱坐著,沒有絲毫的氣力,人虛弱的像是窗外隨風捲動的枯葉,整個人臉上都蒙了一層霧靄,陰沉又可憐。
在見到林琅的那一刻,婧敏有一瞬的遲疑。她的謾罵聲弱了下來,盯著林琅看了半晌,忽而笑了。
“你來了?哈哈哈,本宮是眼花了嗎?”婧敏鉚足了氣力端坐著,她身上的衣裳殘破不堪,渾身都透著一股發酸的惡臭。可她終究還是皇后,在林琅面前端出皇后的儀態,應該是她如今唯一能保留的體面了。
“見了本宮,你為何不跪?”婧敏冷笑道:“皇上一日未廢后,本宮都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你始終是妃,即便是攝六宮事的貴妃,也只是妃。”
林琅臉上掛著恬靜的笑,一步一步畢竟婧敏。
她走上了八階臺階,立在了婧敏鳳座前,指尖撫摸在那冰涼的把手上,笑道:“皇后娘娘這個皇后當成了紫禁城裡的笑話,臣妾跪了您,豈不是成了笑話中的笑話?”
“你得意什麼?”婧敏伸出枯槁的手掌向林浪漫摸索去,林琅微一側身便閃躲了過去。
“別碰我,我覺著你髒。”
婧敏痴笑幾聲,道:“髒?這紫禁城裡有哪個女人是乾淨的?本宮髒,你便不髒嗎?昔日你如何陷害本宮的,午夜夢迴你不會夢魘嗎?”
“本宮為何要夢魘?若是夢,那也是在夢中笑醒了去,本宮可歡喜得很!”林琅俯身下去,一手勾起婧敏的下頜,道:“本宮聽聞你在景仁宮禁足著也不老實,日日夜夜咒罵本宮,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