嬡虞的死並未影響胤禛對林琅的專寵,反倒因為遲遲尋不出殺害嬡虞的幕後真兇來,胤禛心頭對林琅存著些許的虧欠,故而待她比往日還要更好些。
可即便如此,林琅雖表面和胤禛同從前一樣琴瑟和諧,但是後宮諸人都說,很少見著林琅笑了。
這一日,胤禛留於永壽宮同林琅一併用晚膳。待食畢,執手林琅於永壽宮的庭院內閒步。看著奼紫嫣紅開遍的花兒在初秋的天兒開始頹敗,胤禛淡淡一笑,道:“這夏花開得再絢爛,終也有凋落的一日,是可惜了。”
“人亦如此,何況是花兒呢?”林琅撫了撫自己的臉頰,不知何時卻也是瞧瞧爬上了皺紋:“一如臣妾一般,初遇皇上時,也如夏花一般燦爛。如今日子久了,經歷的事兒多了,這幅皮囊,也到了秋落的時候了。”
胤禛仔細端詳了她的容貌須臾,道:“你從未變過,在朕心中,便是再豔的花兒也比不過你。要說變了,也該怨朕。朕記得從前你初入王府時,是最愛笑的性子。你可還記得從前朕是不愛笑的,也是因為有了你,朕臉上的笑容才變得多了起來。可是如今,朕已經好久沒見你笑過了。嬡虞已經走了近半年,你還是放不下嗎?”
庭院四下有疏落的涼風迎面吹拂而來,夾雜著菊花的清苦香氣。林琅目光平和凝視著胤禛,道:“皇上以為什麼是放下?嬡虞是咱們的女兒,是臣妾懷胎十月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她不是物什,不是心事,哪裡可以用放下來形容呢?皇上說臣妾放不下,那麼這些時日過去,皇上可放下了?”
見林琅認真起來,胤禛這才尷尬的露出了幾分笑意:“朕與你說了玩笑話,你卻要與朕斤斤計較嗎?”
“皇上不計較,臣妾卻有事要計較。嬡虞的事兒過了這麼久,臣妾從未問過皇上查的如何,可有了眉目。臣妾以為皇上總有一日會給臣妾一個說法,可臣妾等了半載也未等到。如今不得不問皇上一句,這事兒是打算同昔日敦肅皇貴妃早夭了的孩子一般,就這麼過去了嗎?”
胤禛默聲片刻,嘆道:“嬡虞是你的女兒,也是朕的女兒,朕如何會讓她喊冤而去?只是那日宴席之上的菜式並無為人落毒,嬡虞跟著你一路回了永壽宮,這期間也從未有人入過永壽宮,實在瞧不出何人有古怪。後宮的嬪妃,又有誰會費盡心思,去害咱們的公主呢?”
林琅思忖片刻,像是忽而想明白了何事,於是便不再和胤禛繼續這個話題。
夜裡胤禛並未留宿永壽宮。
他進來身子有些差了,太醫吩咐不得縱慾過度,於是總是獨自一人睡在養心殿裡。
林琅命佩玖去尋來從前照顧嬡虞的乳母嬤嬤,與她獨處房中問道:“有件事本宮一直忽略了,那日嬡虞睡前洗漱之後貪嘴說要喝牛奶,你可給她備下了?”
嬤嬤想了想,搖頭道:“並未。從前娘娘便交代過,三公主那年紀正是牙口最好的時候,定要注意好口齒的潔淨。故而用鹽粒潔牙後,奴婢從來都不會給三公主再陪下吃食。那牛奶一味甜膩,在口齒中留存一夜,是要傷了牙齒的。”
“果真沒有嗎?”
嬤嬤鄭重頷首道:“確實沒有。娘娘是疑心什麼?”
林琅並沒有答嬤嬤的話,回首令她下去了。
那日她抱著嬡虞的屍身時,明明隱約在她口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若依乳母所說,嬡虞是用鹽粒結了齒才睡去的,那晨起的那一股子奶味是從何處而來的?
嬡虞最是貪嘴,林琅為了這事兒說嘴過她數次,可她仍會揹著林琅偷偷在夜裡用些點心。
可那對於牛奶那一味,不是熱乎的嬡虞還不願意喝呢。
無人為她備下,那麼那牛奶是從何處來的?
如日間胤禛所說,後宮裡那麼些嬪妃,怎會有人平白無故動了嬡虞的主意?
她一個公主,又礙著了誰人的路?
可若當日幕後之人的心思,壓根就不在嬡虞身上呢?
弘曆也是住在永壽宮裡的,弘時去了,他便是長子,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