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各房往婧敏房中請安時，見得她臉色不太好，婉貞便多嘴問一句：“瞧著主子福晉氣色略差了些，可是那惱人的頭風之症又犯了？”
婧敏扶額搖頭，徐徐道：“方才你們來之前聞聽了一事，現下正煩心著。”
婉貞道：“主子福晉不妨說說是何事，咱們也好給您拿拿主意。”
“這事兒也與王爺有關，你們聽一聽，拿拿主意也好。”婧敏嘆了一聲，斂正容色道：“可還記得年前那場時疫？”
一聽是這事，眾人神色登時凝重起來，連連頷首。
婧敏面色也是愈發凝重：“病症是過去了，可卻落下了難纏的尾巴。王爺體恤百姓苦難，挪王府錢銀分發給受災民眾，意在病患痊癒養病之際總有口飯吃，不至於餓死。這本是好事，奈何有刁民不知好歹，為著這事兒貪得無厭鬧了起來。”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曦堯憤憤道：“打東巷那兒贈銀的棚子換成了施粥，一來省了錢銀開銷，二來也可防止有心之人趁亂騙得錢財。聽說好像是拿慣了銀子的人不滿王爺突然變了主意，三兩日便圍在東巷那兒鬧事。”
她說著憑空啐了一口，滿面嫌惡悶哼一聲：“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想來人貧則多數輕賤，不常也有貧賤一說嗎？依我看就是王爺太好性子了些，白舍的銀子出自王府，可不是王爺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了。哪裡容他們胡鬧？”
婉貞輕巧一笑，進了口茶道：“你倒有主意，怎地，難不成你還要出兵向百姓動手不可？這事兒傳到朝廷去，民憤起來了，王爺有理也說不清。”
婧敏接了婉貞的話道：“正是如此說才犯了難。那些個百姓打打不得，罵罵不走，成日裡在東巷攤子那兒圍著。我勸過王爺將那攤子撤了去，可王爺宅心仁厚，只怕真正受災之人難以果腹，不肯如此做。”
眾人七嘴八舌的商議著對策，可卻沒有一個法子是切實可行的。
一來二去的，本只婧敏一人發愁，如今倒是人人都愁雲慘淡。
眼前茶換過三盞，這日在婧敏房中請安的時辰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瞧著一個個坐的腰都酸了，婧敏便道：“罷了，賴民一事向來連朝廷也沒些個好對策，咱們幾個婦道人家在這兒想破了腦袋也是無用。瞧著你們一個個的也乏了，今兒且散了吧。”
眾人起身福禮退去時，若嫻卻忽而作嘔不止，面色慘白。
她懷有身孕已足四月，胎像已穩，孕態初顯，挺著個半大的肚子行動也不甚方便。
子青與文姜上前攙扶著她，婉貞則道：“你這兩日孕吐的厲害，白日到夜裡也沒個消停的時候。我昨兒起夜見你房中過了子時還燃著燭火，你晨起又早，一日睡不得兩個時辰，對腹中胎兒如何能好？”
婧敏忙離座起身，上前虛扶她一把關切道：“有這事？怎瞞著不與我說？你是有著身子的人，又是頭一胎，自要小心謹慎著。”
曦堯白了虛弱的若嫻一眼，小聲嘀咕道：“既然虛弱成了這模子，就別日日殷勤趕著往主子福晉房中來了。生怕王爺哪日來見不到你身影還以為是你仗著有孕不敬尊上，你說你有著身孕心思還這般重，能得什麼好？”
曦堯的話中滿是醋意，可也有一句說到點上提醒了婧敏。
婧敏忙道：“眼下何事也比不過你保胎重要。你回房好生歇著，等下我喚郎中入你房中替你仔細瞧瞧。後日宮裡的王太醫要入王府，他乃千金一科的聖手，是德妃娘娘親派來調理你身子的。往後你不必早起來我房中請安了，我從前孕時就嗜睡，要你日日辛苦如此，是我欠考慮了。”
若嫻虛弱揚起一記暖笑，向婧敏欠了欠身恭敬道：“妾身多謝主子福晉關懷，勞諸位姐姐擔心，實在是若嫻的不是。”
婉貞握一握她的手，道：“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來來，我先送你回房吧。”
眾人就這般烏泱圍著若嫻散去，曦堯向來與婉貞不對付，連帶這她房中的若嫻也是一萬個瞧不上。
見人都擠在殿門口也懶得去湊那個熱鬧，只在座上閒坐著，想著等人都走遠了再行離去。
如此，婧敏便與她閒談起來：“她有著身孕是嬌貴些，你同她計較什麼？”
“妾身不過說道了兩句，哪裡是在同她計較呢？”曦堯冷笑著挑了桌上的一枚酸杏捏在手中玩弄著：“主子福晉難道看不出，她才是王府裡最不省油的那個？人都說酸兒辣女，鈕祜祿氏自打得孕以後便不食酸，可不知您方才瞧見了沒，她那雙烏黑眸子可是一直盯在咱們盤中的這酸杏上。”
婧敏看著她連連搖頭：“她不過多看了兩眼，就被你說成這般不堪。你好歹也是王爺的側福晉，平日裡除了爭風吃醋，便不能想著如何替王爺分憂解難嗎？”
曦堯將那酸杏丟在桌上，接過瓏香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嘆氣道：“主子福晉都沒法子，我能有什麼法子呀。”
婧敏嘆道：“也是。若此刻能有人不以王府的身份去給那些賴民些顏色瞧瞧，想來他們皮子緊了，也就不會再錯了主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曦堯聽了這話即刻默聲心底盤算著。
區區幾個賴民想要解決又有何難？她只需給年府遞一句話，這事兒都不需要經過年羹堯首肯便能辦了。
她日日想著如何在胤禛面前得臉以此成寵，想至這法子可歡喜了。
於是與婧敏閒話兩句，見若嫻一行人走遠了便道：“坐得久了身上反而乏得緊，這便不叨擾主子福晉了。”說著福禮去了。
婧敏望著她慌不迭離去的背影，無聲淺笑。
春桑吩咐婢女入內收拾了其餘主子用過的茶盞，而後向婧敏低語一句：“主子，您瞧著年氏會按奈不住嗎？”
婧敏並不直接答春桑的話，而是抬眉目光澄明看她一眼，笑著說道：“你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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