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粗笨,實在不知血燕何時為人所汙。可有一點奴婢看得清楚,背後行事之人,是想一石三鳥,除了婉福晉與嫻格格,主子亦在她謀算之中。”
曦堯冷冽一笑,遽然甩開擒著魚兒下頜的手:“你說的這些我如何不知?王府裡就這幾個吃了醋罈子的女人,耿子青沒那個氣魄,宋文姜沒那個膽識,這事兒誰做下的還用你在這與我嘰嘰歪歪?我打你,是因為你聽不懂人話。”
她這話一出,魚兒登時明白了她言下何意,端直道:“奴婢就是聽明白了主子的話,才會迫婉福晉用下那滑胎藥。”她將聲音壓低些,整個人拜倒在地上:“主子一向與婉福晉諸多爭執,您知曉落胎藥由您拿去她定以為是您的陰謀不會食下,到時死胎留於母體中傷及自身,即便奪不去她性命,也會令她失了成孕的指望,再難與您相爭。話傳到王爺耳中,也只會說您顧全大局,反倒是婉福晉小家子氣,自作自受。”
“可越是如此,奴婢越要保全婉福晉的身子,絕不能讓您做了主子福晉手中殺人的刀。”
曦堯道:“我成了她手中的刀?”
“是,那滑胎藥主子福晉不去送,就是在等著您耐不住性子取了藥去。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派人在內廊中暗中盯著咱們。”
“你知道?”曦堯點一點頭,略帶幾分讚許道:“你怎知道日間往李氏房中去時,後頭有人跟著?”
“奴婢伺候主子,要是這點兒點眼勁也沒有,哪還配貼身跟著主子?”魚兒壯著膽子抬起頭來迎上曦堯的目光:“明日,王爺神殤過了必要徹查此事。主子多少也中了那鶴頂紅之毒,此刻晚了,該歇著了。”她說著挑眉弄眼瞥一眼窗外。
月下人影映窗沿,曦堯順著魚兒的目光望去,果然見有一鬼祟之人步步謹慎逼近窗下,又意窺探。
於是她笑著將魚兒扶起,拍一拍她膝上落得灰,刻意提高了聲調:“哎呦,你這是做什麼?出了這事兒誰也不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血燕為人落了毒也不是你想防就能防得住的。回房中到現在你一直跪著,瞧得我都心疼了。快,快起來。”
魚兒忍著笑意,換一臉悽愴神色同曦堯演起了戲:“奴婢有罪,還請主子責罰,否則奴婢必定長久不安。”
“要罰也該罰那下毒之人,害得婉貞與若嫻那般命苦,我若尋見她,定要將她碎屍萬段!”曦堯伸手撫摸著魚兒乾澀的眼下,故作腔調道:“哎呀,快別哭了。你今兒也嚇到了,又跟著我累了一日,快回房歇著吧。瓏香,快,送魚兒回房去。”
說著招呼瓏香將啜泣不已的魚兒帶出了房。
那窗下偷窺之人見人要出房,一溜煙就逃得沒影了。
被瓏香帶回房中的魚兒可算鬆了一口氣。
這也是她入府為婢以來,頭一次見到鬧出人命的血腥事。
她想不明白自己一路細心護著的食盒為何會被人落了毒,也不知這事兒究竟是不是婧敏做下的,又或本就是曦堯有意兵行險著,借自己的手除掉婉貞與若嫻?
她們的心思都太深了,魚兒自持有些小聰明,可遇了今日這事兒,才知道什麼叫小巫見大巫。
死了王子是大事,婉貞因此重病纏身臥榻不起,若嫻親眼看見姨婆死在自己面前也受了不小的打擊,第二日往主子福晉房中請安,她二人皆不在席。
王府大喪,婉貞這個弘昀的生母病著,待客一事落在了婧敏頭上。
來往弔唁之皇子王貴絡繹不絕,闔府上下奴才忙得不可開交,可眾人都覺得奇怪,鬧出這樣大的事兒,獨不見胤禛出面。
其實他的心事大家也能理解,弘昀按序乃為胤禛三子,可婧敏所出弘暉與婉貞所出弘昐相繼離世,弘昀便成了長子,頗得胤禛疼愛。
禍事無端而來,一時間要他如何接受?
是夜忙完了差,魚兒原本打算早早回房歇著,可她心裡犯著嘀咕,總想著弘昀所食那盞血燕到底是她送入婉貞房中的,說到底,自己也要為弘昀的死負上責責任。
內心的不安驅使她鬼使神差入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