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的瞳孔突然放大，眼中全是詫異，原本還在為人族憤懣不平的她在聽到後面的話後，卻又好像有些理解龍族對人族的憤怒了：“是為情所死的嗎？”
“是，但也不是。那個先祖被那個人族女子給弄暈上岸了，然後抽筋扒皮。”蚌姨嘆了口氣，這些事情她也是在自己姐姐耳中聽到的，“好像說抽筋扒皮的時候，他是醒著的，只是在裝睡，後來才發現，原來是那個人族女子的丈夫生病了，需要龍的血肉來治療，那個人族女子本來是打算跳海死的，結果誤打誤撞被龍族的先祖救了，那個人族女子就將錯就錯的用情迷惑了先祖。”
把所有的話都聽完的女娃，眉頭已經是皺的很緊了，眼中竟然生出了愧疚之意，裝睡被抽筋扒皮的，那就證明那條龍明明是可以逃走的，並且把那個人族女子吞入腹中報複的，可是卻沒有這麼做的，就說明是真的動了情，願意以血肉之軀成全那個女子對自己丈夫的結發之恩。
“情究竟是什麼啊。”她有些痴楞的張了張嘴，好像是真的很迷惑，她曾以為情雖然會讓人受盡痛苦，可最後都是美好的，畢竟她的大姐就和赤松子做了一對神仙眷侶啊，雖然曾經她的大姐以血肉之軀被火焚，但是同樣是情深，為什麼剛剛那個龍族的先祖就是抽筋扒皮之痛，可是最痛的是醒著看自己動情的那個人如何把自己一刀刀的劃開吧。
“我也想知道情什麼。”蚌姨嗤笑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後，又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還年輕的時候啊，我姐姐就跟我說情很甜，是世上最甜的東西，讓我趕緊尋個可以動情的人，可是我在她的臉上卻尋不到半點的甜，有的只是苦，無盡的苦，久而久之，我只知道情是世上最奇妙的東西。”
女娃歪了歪腦袋，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你覺得它甜吧，可是那些動情的人卻覺得極苦無比，但是你去看她們的臉上，卻都是笑容，尋不到半點的苦；可你要覺得它苦吧，那些動情之人卻是覺得猶如蜜糖般甜，可是她們的臉上分明連半點的笑容都沒有，有的只是淚水和那些痛苦，有時候也是毒藥，可即使是毒藥，那些人還是覺得它很甜。”蚌姨臉上沒有情的殘留，還是少女的感覺，雖然容顏老去，可是心裡還是少女的感覺，因為她沒有情。
女娃好像明白了，好像又是更加的糊塗了，一動不動的半天都沒有反應，等到被人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可是回過神來，她卻懵了，因為她已經站在了江綸的書房外面，她趕緊抬頭四處望了望，想要去尋找那個剛剛把她喊回神來的人，尋了半天卻其實就在她的眼前，是那個女子，那個去躍龍門的女子，她好像聽江綸喊過，好像是叫做什麼黑珠吧。
“你是來找江綸的？”黑珠先開了口，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
女娃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趕緊搖了搖頭：“不是的。”
她剛想要走，手腕卻一下就被人抓住了，那個人抓住她手腕的人一用力，她就進了書房裡面，她一時變得有些手足無措，卻聽見黑珠嗤笑道：“我已經談完我的事情了，接下來他就交給你了，我要繼續去準備明年躍龍門的事情了。”
“.....你還要繼續躍龍門嗎？”原本還有些拘束的女娃立馬抬起頭，直視著前面的女子，雖然比她小，可是眼裡的那種閱歷卻比她豐富的多，不是那種看遍了所有山川湖海的閱歷，是那種由傷痕一點點積累起來的閱歷，她好像此生都無法有眼前這個女子眼裡那般的閱歷，而她也絕對不信，眼前的這個女子會不知道躍龍門的事情。
黑珠很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自然是要躍的，我要稱為第一個躍過龍門，化身為龍的，龍族並不是有多高貴的，我一條被魚族認為是災難的魚也可以是他們自認高貴的龍。”
女娃上下看了看女子，這次看到的希望比上一次更多了一些，她微微眯眼，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詫異，竟然還會有人是越失敗，希望越多的。但是她的心裡總有些惴惴不安的，總覺得這些積蓄起來的希望有朝一日會全部都燃燒殆盡，然後就會無邊無盡的絕望。
而她的擔心在很久很久的以後也成真了。
“能有機會成為龍真好。”她看著看著，想著想著，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你說什麼？”黑珠卻是實實在在的沒有聽清楚，皺著眉頭，還特地湊走上前再問了一句。
雖然黑珠沒有聽清楚，可是自從女娃出現，就一直把視線放在女娃身上的江綸卻是聽的清清楚楚的，這個少女竟然說能有機會成為龍真好，他皺起眉頭，看了看還在繼續追問的黑珠，輕咳了一聲，垂頭看著手中的海洋古籍，沉悶的開口：“我已經讓人在那裡等著你了，你還是趕緊去吧。”
黑珠在女娃和江綸之間來回看了看，嘴角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後，就化身為魚遊走了。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江綸先問的。
聽見男子的聲音後，原本視線還在看著黑珠遊遠的方向看的女娃，趕緊轉過頭來，看著珊瑚礁桌子那邊的男子，走了幾步，然後在適當的地方停了下來，她也不知道她怎麼就走到了這裡來，她剛想要如實說，可是一抬眼就看到了不修邊幅的男子，已經不能夠幾天之前的他相比了：“四皇子.....你怎麼....怎麼變成這樣了？”
“很醜嗎？”江綸的呼吸好像也變得有些尋不著了，聲音也是輕輕的。
女娃趕緊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四皇子變了一個人。”
江綸微微挑眉。
“很像部落裡日日勞作的阿伯....撲哧！”還沒有說完，女娃先是已經忍不住笑了。
江綸輕輕嗯了一聲，後來才反應過來，雖然橫眉冷對女子，可是眼神裡是騙不了人的：“那不是還在說我醜了嗎？”
女娃趕緊整理好自己的笑，輕咳了兩聲讓自己趕緊鎮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情緒好像是終於被整理好了，也憋好笑意了，才重新開口：“四皇子怎麼可以這麼說呢，部落裡的那些日日勞作的老伯是我們部落最為尊貴的人，人人都尊敬的，連我阿父都是要對他們作揖彎腰的，怎麼能說醜呢。”
一本正經的說道，差點就讓江綸信以為真了。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你還沒說呢。”江綸心中沉悶的心情因為女子的到來，也瞬間都消散了一般，雖然沉悶的心情是消散了，可是讓他愁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蚌姨說你把自己悶在書房裡都好幾天了。”女娃轉著圈環視了一下這個書房，雖然不是其他地方那樣漂亮，讓人炫目，可也是清新淡雅的，她第一次覺得淡雅也挺美的，她竟然開始厭煩那些炫目的東西了，“你們龍族是不是幾年不吃東西都是不會被餓死的啊？”
江綸抬頭盯著女子看，微微張嘴卻好像不知道該要如何接話。
女娃抿了抿嘴，嘆了口氣：“做龍真是好啊，那麼久不吃東西都不會被餓死的，不像我們人類，只要幾天不吃不喝就會被餓死，因此好多人都是被餓死的。”
江綸依舊還是沒有回答，女娃感到有些奇怪，轉過頭去看男子，卻發現男子也在看著她，兩人的目光交接，兩人誰都沒有先移開自己的目光。女娃也沒有移開，按理說如此和一個男子對視，她的第一反應定是會馬上就低頭的，可是她卻沒有，她還有一點嫌看不夠，心裡沒由來的一陣低落。
做龍真好，可以永遠的陪在你身邊，就好像大姐一直跟在赤松子旁邊，可是大姐可以奮不顧身的投入火中追隨而去.....她不是說怕痛，不敢像大姐那樣的，只是她無論如何奮不顧身也是無法追隨的。
大姐可以被火焚身，她卻不能夠躍龍門。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了這個機會，原來情是這般的無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