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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玦託玉碗的那隻手往前送了送,所有神仙的目光都是豔羨的,豔羨紹元能夠得到世間難得的一株靈草,更豔羨這株靈草帶來的修為,可是紹元卻是心驚肉跳的,她舔了舔嘴唇:“神女的心意紹元心領,只是....紹元還在行大婚之禮,還是先讓人端下去,稍後紹元自會喝的。”
商玦一手細細的撫摸著手中的笛子,笛子通身冰涼,她也沒有說話,因為後面的天帝已經開口說話了:“紹元!神女是來為你們證婚的,這靈草也傾注了神女對你們的祝福,喝了吧,喝了後你也必定能夠得到世間僅有的愛意。”
話已至此,紹元只能接過仰頭喝下,因為她害怕,害怕眼前的女子將她幹預人間之事告訴她的父皇。
見到眼前人將玉碗中的湯碗喝的一幹二淨的時候,商玦才微微一笑,特地讓紹元見到自己手中所拿著的玉笛,直接和女子擦身而過走出著浮雲宮的大殿,就在她走了沒幾步,大殿內突然飄著一陣香氣,令人心曠神怡,悠悠的女聲也傳來:“大喜之日,香氣環繞才叫是真正的美事一樁,也算是商玦的補償了吧。”
雲天坐著,眼睛卻是一直盯著女子漸漸遠行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是此次大婚是天帝特地邀請,他雖貴為神尊,可是三十三重天離人間甚遠,九重天雖是下仙所居,可也是天界政治的中心,離人間最近,所以總是要給幾分面子,表面上應承的。
他只能看著女子的身影漸行漸遠,其實他終於知道了自己跟知鶴的區別,也終於是明白了他永遠都只能這樣看著女子的背影。
知鶴向來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很多時間誰的面子都不會給,而正在遠去的女子也是相差無幾的性子,兩人一起遠去;而他凡塵呆久了,便也染上了凡人那些阿諛奉承的毛病,想要抽身卻又不得抽身。
大婚依舊進行,新娘的臉上全是擔憂和不甘心,眼睛一直在四處瞟,還是在期待著易風來;而新娘身邊所站著的新郎也不再先前那樣毫無生氣的臉了,雖然依舊是沒有什麼可以讓人看出來的表情,可是卻能夠透過那雙如天上星宿的眼睛看到眼底深處的悲慼,只見他嘴唇輕張,聲音細若蚊聲:“謝謝你,讓我重新記起她......”
“九天之上,彩霞漫天......”身後大殿裡被喜仙喜慶的聲音給佔據,大婚開始了。
走出來的女子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將手中的玉笛在手心幻小直至消失不見,而後微微垂頭,嘴角泛起圈圈漣漪,不明意味的說了一句“不用謝”就直接駕雲走了。
她卻沒有往著天虞山的方向去,而是直接去了鹹陽宮。
“你想好了嗎?”她看了看床榻邊的那株未被燃盡的魂草,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在天宮時不受控制的手指,她前一次離開前跟床榻上的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說過,若是日後想清楚了只要點燃魂草即可。
只是她想不到會這麼快,不過想來人間也已經過去數月了,公子扶蘇從大牢裡放出,重新參與朝政,而嬴政也更加的倚重身邊的宦官趙高了;九重天上不過是舉行一場大婚,人間就已經變化無數了。
數月過去,床榻上的人似乎較之以前更加的滄桑了,聲音不再是中氣十足,聽著倒像是附驥千裡的那匹馬終於老了快要倒下之前的聲音,有氣無力,對世間有留念可又好像終於是了了心中的那個願,:“神女可否幫朕把那個竹簡給修複好?”
商玦微微皺眉,似乎是有些驚奇,環視了一圈寢殿,才在一軟榻上尋到了一片顏色黯淡,被不小心折成了兩段的竹簡,她緩緩移步走過去,伸手去撿起軟榻上殘缺的竹簡,想這竹簡之所以顏色黯淡怕是因為被人長久握在手裡,細細端詳之後,發現從竹簡的斷裂處看去,竟然是中空的,她轉了轉眼珠子,心中一番思量卻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她還未說話,床榻上的人便已經接著前面的話先開了口:“神女說得對,朕確實是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害了上萬條性命,還將自己親手締造的帝國推向了這樣不可複受的地步.....可朕唯一高興的是....扶蘇始終還是記著朕從小對他的教誨,這天下的百姓....也只能讓扶蘇來替朕彌補了。”
“人之一生,最對生死看不開,人人都心存自己的私心想要長生不老,此才為人。”商玦微微抿嘴,不是為嬴政開脫暴政的罪責,只不過是覺得這樣的人有滋有味罷了,短短幾十年可活的恣意,可她千年都如一種模樣的活著。
嬴政的面色枯黃,整個人已經消瘦了很多,顎骨處深陷了進去,皺紋好像也增了很多,他有些笨拙的呼吸著,睜開眼睛一直盯著帷幔看:“是啊,人的貪欲是斬不盡的,還請....請神女收了朕的執唸吧,否則朕就...就控制不了自己對長生不老的貪欲了,那樣會害更多人失去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的。”
“收了執念後,你所執唸的東西會從你的記憶中抹去。”商玦屏息,還是跟往常一樣解釋著,“你的執念是那個女子,所以那個女子會從你的記憶中被抹去。”
突然空氣中沒有了半點聲響,床榻上始終是沒有聲音傳過來,只聽見微弱的呼吸聲,很久過後,才有顫抖的聲音響起:“神女可有見到竹簡內還藏著的一小塊絲昂?”
商玦一楞,稍微轉過身子下意識的望向軟榻邊尋,果真有一小塊寫了字的絲絹落在了軟榻下面,想必是風吹落的,她施了一個小法術,絲昂立馬到了手心裡,她瞟了一眼床榻上的人,才垂頭去將絲昂撫平在手心,才盯著看了一會,心中便已經明白了。
“朕雖然一統六國,可....因為從小際遇,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害怕愛意得不到回應的人罷了。”嬴政偏頭看著商玦,與其說是看著商玦,倒不如說是在看著商玦手心裡的那塊絲昂,“那個問題將近四十載了,還能夠得到她的答案已經是慶幸了,即便忘記又如何,百年後再投胎一定還能夠重新遇見她。”
“是,你們一定還能再相遇的。”商玦有些動容的吞了吞口水,手中幻化的蓮花模樣直接飛入嬴政的心中,將那個女子的模樣和所有都一點點的斂入蓮蕊之中,再出來的時候蓮花已經如同一汪清甜的湖水般,因為那個女子的眼睛是清甜的湖水。
執念斂盡,老年的嬴政也終於是睡了過去,這幾年來第一次睡的這麼安穩。
商玦垂頭看了看手中的絲昂和斷裂成兩片的竹簡,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把絲昂重新塞入竹簡之中,而後將竹簡從斷裂處合上,一手輕輕的摸過,便又成了之前的模樣,她緩緩走過把竹簡小心翼翼的放在嬴政的手中握著,瞬間仔細端詳了下這個縱橫六國的老人,其實統一六國又如何,年輕時候奮戰沙場,拋頭顱灑熱血什麼都不怕,可是老了他還是和其他老了的人一樣開始害怕死了。
只是他是因為那個女子而害怕死。
她嘆了口氣,一個旋身便消失不見。
而那塊竹簡上所寫的是“妾願君長命百歲,勿要長生不老”。
看啊,這個女子要他長命百歲,可又不要他長生不老,他也曾懷疑過這竹簡是商玦變出來的,可是上面所書寫的字跡,卻又讓他熟悉無比,秦國的文字是他一筆一畫教女子寫的。
嬴政以為這個女子是不想再見他,所以他才......
“嘶~~啊~~!”突然商玦的手心劇烈的一痛,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她微微彎身,腳下有些不穩,她抬起手心在眼前看了看,並沒有什麼傷口,連半點的異樣都沒有,卻是痛的要命,不過這痛感只出現了一下,後來在慢慢的減弱,清音玉笛在她的手上,不可能還是紹元在搗鬼,而且此時紹元正在舉行大婚.....心中突然浮起不好的預感,眼中的情緒漸漸的由痛感轉化成了一絲震驚,她緩緩的轉過身子,看了看人間那座威嚴聳立的鹹陽宮,只一眼就轉身飛走了,眼中的震驚也很快就消失不見,不過只一下又變成天虞山上那個神女,人間的情緒好像是真的不會屬於她。
她緊緊握住右手,手心裡有著嬴政的那朵蓮花,也是剛剛她痛了好一陣的手。
等再聽到嬴政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個月後了。
“那日大婚你給她喝的是什麼?”雲天一來,就直接了當的說出口,不過臉上沒有責怪之意,倒是還帶著點無可奈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