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好像連公籬手中所端著的茶杯的茶麵都為此震了震,柔福卻似乎並不以此為懼,依舊死盯著趙桓的眼睛,聲聲質問,是為這次北上的所有女子所質問:“大哥口口聲聲說是朝政,是朝堂之事,那又為何要我們女子北上替你們的朝政承擔一切?”
“好......好......好.......”趙桓有些氣結,連連說了三個好字,“.......”
柔福卻依舊是並無懼色,最後是坐在一旁的公籬起身站到柔福身旁,對著趙桓拱手行禮:“陛下,不如公籬先送帝姬回去。“
趙桓聽到這話自是求之不得,一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各自撐著太陽xue,而後朝他們揮了揮手,巴不得他趕緊帶柔福離開。
起初,柔福是不肯走的,最後不知道公籬悄悄地附在柔福耳邊說了些什麼,人便聽話的跟著他走了。
出了大慶殿,柔福便停下腳步,與男子對立而站,神情有些失落,卻還是強撐著微笑:“多謝軍師了,柔福先回去了。”
“公籬既然剛剛在裡面向陛下說過要送帝姬回去,怎可言而無信?”公籬無奈的笑了笑,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以後帝姬叫我公籬就好。”
柔福抿嘴點了點頭,盡管眼前的這個男人剛才看來是有些無禮的,可她竟然怎麼也厭惡不起來,就好像是身體內有一處骨頭是記著這個男人的,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好像就是左側的第三根肋骨吧。
“想來這是第二次送我回去了吧,公籬要是有什麼話想問我不妨就直接問吧。”兩人這才走了不到一刻鐘,柔福雖始終是目不斜視,卻也還是無法去忽視掉到身旁的那道時不時就偏頭注視著自己的目光。
公籬抻開扇面,握著扇柄慢悠悠的搖著,搖出來的風卻是全在柔福那邊,即使是在這正月裡,南方在黃昏後也還是這樣的悶熱不堪,令人的心是感到裡煩悶的,有涼爽的清風為伴自然是件美事。
“我在蔡攸大人府中做僚士居住的時候,便總是從那些人的嘴裡聽聞提起宮中的柔福帝姬深得君太上皇喜愛,仗著這份喜愛驕縱跋扈,與手足不和,多次陷害手足受罰,在公籬遇見帝姬的這兩次看來,卻好像並非如此。”公籬想起往日聽到的那些言論,覺得有些可笑的搖了搖頭。
柔福也有些好奇的停下腳步,反之問道:“我剛剛對那內侍監說的話,你應該聽到了吧?”
公籬幾乎是沒有多加思考,立馬作答:“可帝姬也是為了福金帝姬,並非是那種陷害手足的人。”
這句話如同卵石掉入了這片宋宮這片死寂的湖水之中,也一同激起了柔福心中那一小方的靜水,她偏過頭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看了許久,才張嘴輕輕說道:“想不到與我同在一宮的兄弟姊妹都沒有與我不過只匆匆見了兩面的公籬能看透,這宮中真是令人悲哀啊。”
“帝姬倒不妨換個角度來想。”公籬說的讓柔福輕輕蹙眉,“在這世上不被人看透也未必是壞事,偽裝也不是人的生存本能之一,偽裝的讓別人信以為真。”
柔福凝神看著眼前的男子,那種噴薄而出的熟悉感在心中愈發的覺得強烈,同時在腦海的最深處也有同樣的聲音在響起,她張了張嘴,突然說神使鬼差的說道:“同樣的話好像以前也有個男子對我說過,他的聲音和你......很像。”
這次卻換到男子怔了怔,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或許是意識到自己臉上的不對勁,趕緊以笑來掩飾,卻也只能輕輕的問了一句:“是嗎?”
午後的陽光很晃眼,柔福眯著眼仔細打量著在光暈下的男子,隱隱約約好像有一個與這個男人差不多高的、但打扮卻有些不同的人影在慢慢的重合,陽光一晃,兩個人影又突然分離開來,她只當自己的眼睛被晃花了,輕輕搖了搖腦袋,突然道:“因為我逝去的母親,所以我一出生便得了爹爹的無限寵愛,這些寵愛我在還小些的時候,覺得真好,因為我有別的姊妹沒有的寵愛,我可以朝爹爹撒嬌得到自己要的東西,可是別的姊妹卻不能,甚至連見一面爹爹都是難上加難,這些在我小時候都是視為珍寶的。沒有人敢惹君太上皇最寵愛的帝姬不悅,我一直都是過的眾星捧月的日子,沒有人願意與我玩,即使是我的同胞姊妹,母親在世的時候還好些,可母親一走,我就覺得沒了倚靠,我便開始時常去找那個時候還是定王不受寵愛的大哥,因為我們都沒了母親,可是我也不知道一向溫順的大哥竟然也這麼怨恨我。”
公籬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慰,柔福卻又突然咧嘴仰頭問道;“你覺得我對我大哥有男女之愛嗎?”
“帝姬為何這麼問?”公籬的眼裡有明顯的不可置信。
柔福歪了歪腦袋,嘴角帶著笑,眼睛就這麼望著天,一眨也不眨,清風吹的眼睛刺痛也都很固執的眨都沒有眨一下,慢慢染上一層晶體的眼眸裡好像隨時都會有豆大般的眼淚掉出來,很久以後,她才噙了噙鼻子,顯得有些落寞:“大哥與朱嫂子成親的時候,我感覺心在痛,可我哭不出來,就好像剛剛我極力讓自己落淚也無疾而終,那天我反而在大哥的婚禮上笑的很燦爛。”
垂在身側的手掌慢慢攥緊,牙齒也咬著唇瓣的內側,最終全都化作一句輕松的安慰:“公籬倒不覺得是男女之愛,帝姬只不過是習慣依賴陛下罷了,因為已經習慣依賴了,所以當別人可以以一輩子的身份依賴陛下後,帝姬才會覺得心痛。”
“那男女之愛是什麼?”趙佶將柔福保護的太好,導致她除了宮裡的兄長便沒有再接觸過其他的男子。
“桃之夭夭,宜家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