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請神女幫虞姬一忙。”兩人面面相覷,是虞姬先作揖開了口,“虞姬願給神女想要的。”’
“若我沒算錯,今日是你最後一次入輪回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你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受盡永世孤寂。”商玦將手裡的種子隨意播種了下去,那雙眼睛輕易就看透了虞姬所想,“你先好好想想,為了一個與你陰陽兩隔的人,這樣做是否真的值得。”
虞姬聞言,全身僵硬,最後她緩緩合上眼,腦子裡如走馬燈般的過了一遍自己生前不長的二十年,有些模糊了,項淵....那個在世人眼裡為了自己將江山拱手讓給別人的人,又是如何將自己當作一枚棋子的呢?
她記不大清楚了,幾百年的遊蕩只讓她記住了那個徵戰沙場卻總是會因為自己臉紅的十六歲少年。
一滴淚從眼角徒然滑落,掉落深不見底的輪回,其實她還是流連人間的,如果....如果沒有項淵的詛咒,轉世的她也該有二十好幾了,應該也是能夠配得上阿羽的。
“項淵的詛咒讓我做了三百年的孤魂野鬼,可我連短短二十年都嫌太過漫長,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輪回轉世。”虞姬憶起生前往事,臉上只有一絲淡淡的情緒,三百年的時間使得那段傷痛早已不能夠在她的心裡激起漣漪,“因為漫長的歲月實在太過寂寥,所以我一直都在為我這三百年找一個意義。”
“現在我找到了,其實就是為了等他。”虞姬突然笑顏如花,眉眼都在勾人,“等到他再愛上他就是我做這三百年孤魂野鬼的意義。”
商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沾滿泥土的手輕輕一揮,又恢複白淨的樣子,她不過一個旋身已經換了身衣裳,拉著虞姬就往地府的方向飛去。
在地府一處落定後,商玦仔細瞧了眼前的女子許久,方才輕聲道:“地府的事情有地藏菩薩管著,我能幫你的忙只是將你帶到地藏菩薩面前,其餘的事情靠你自己。”
神佛各有職責,她從來不會輕易幹涉其他神佛的職責所在,這也是她與如來的約定。
“多謝神女。”虞姬眼裡終於有了一絲關於希望的朝氣。
地藏菩薩是無形無色的,存在於地府每個角落,可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找尋的。
“你真的想好了嗎?”在虞姬快要踏進那片黑色深淵的時候,商玦終於還是開口了,三百年吶,她是親眼看著這個女子是如何度過孤寂的三百年的,孤魂野鬼受的是各路蛇神牛鬼的欺淩,將自己置身於世外的她始終還是不忍。
虞姬說:“神女,這次我是心甘情願的。”
虞姬往黑暗裡走了很遠,遠到她以為要就此溺死在這片黑暗中的時候,佛音從遠處傳來,卻尋不著根源:“你是誰?怎敢擅闖禁地!快快退去!”
“在下虞姬。”虞姬停在原地,轉著身子四處張望,她知道這就是那位地獄不空不成佛的地藏菩薩,“請地藏菩薩大慈大悲幫幫我。”
這次佛音又換了個地方傳來,似近在身旁又好像在千裡之外:“投胎輪回之事自有地府閻王掌管,你趁亂逃出地府還不快快伏法!”
“我要的不是輪回轉世!”虞姬聲音有些焦急,顧不得尊敬,蹣跚著腳步朝四方喊著,“我不想要輪回做人,我想要的只是永遠做鬼守護一個人!”
佛音突然中斷,身處黑暗什麼都不能瞧見,聲音從更深處傳來:“生存於世上的每個生靈都各有職責,你的職責就是輪回轉世,他自有命數,豈是你能改變?”
“只願地藏菩薩能成全我所願。”虞姬突然雙膝跪地,只要合上眼就有液體掉落,因為刺痛感已經越來越清晰了,烏騅是她當初一口氣渡活的,所有她能透過知曉烏騅的一切,烏騅出事了項羽必定也有麻煩。
地藏菩薩彷彿已經知道虞姬心中的打算,有些無奈道:“你當真已經想好了嗎,如此做你的靈魂將會永遠被困於那烏騅馬之內,餘下的三生和九世皆輪回入畜牲道,可為彘被人宰殺吃食,可為猛虎被人獵殺,可為家畜任人宰割。即便是如此你也願?”
......
烏江河畔,項羽附於她耳旁又說了些什麼呢,好像是那下相縣的掛花要盛開飄香了吧。
“我知道是你。”烏騅馬不能言,只能拼了命的一個勁哀鳴,項羽沙啞的聲音又道,“聽話好不好,回到江東好好替我看看下相縣的桂花,然後再換我做鬼來守你生生世世。”
項羽附在烏騅馬耳旁,額頭緊緊抵著烏騅馬,眼中盡是點點悲愴映染,兮兮江風也吹不走空氣中彌漫著著的生離死別之情,他終是閉上眼說出多年來積壓在心裡倔強到怎麼不肯吐露的心聲:“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取名叫虞姬嗎,因為府中的那株綻放的虞美人很美,你也是那樣的美麗。”
“十六歲時候的那句‘好醜’,我原本是想說‘漢有遊女,不可求思’的....”
商玦看著烏騅馬在翻騰的江水中再也尋不到半點痕跡,再去看滿身瘡痍的項羽,悠悠嘆了口氣,廣袖一揮,烏江河畔生長出大片耀眼的虞美人。
“回地藏菩薩,虞姬很是喜愛凡人的一首詩。” 江風撩動虞美人,不知是蘆葦被吹動的聲音在響動還是一個女子在說話的聲音,彷彿女子那日的回答又被江風重新從地府深處席捲了上來,字字都是那麼堅定,滿含血淚情意,“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e....上架時間推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