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好像知道雲天心中所想,耐著性子細細解答:“當年王氏知道要想翻身只能依靠劉嫖,所以讓一宮人把慄姬害的落胎,那宮人讓阿嬌將有落胎藥的送去給慄姬,慄姬落胎醒來自然而然的以為是阿嬌。事成後,宮人被送出宮。可人年紀越大,心裡對往事越恐懼。她竟派人苦苦找尋那宮人的一大家子....”
“全部都殺了?”雲天挑了挑眉。
“楚服是唯一倖存。”商玦細細摸著矮桌上的絲絹,幹涸的血跡在剛剛化作前塵往事消散不見,“她進宮只是陪著心無所念的阿嬌說說話,順便再假裝自己能瞧見劉榮的鬼魂,哄哄阿嬌開心罷了。”
雲天心猛地被觸動了一下:“陳阿嬌是知道了一切的陰謀,所以才那麼一心想求死的?”
陳阿嬌十四歲之後的人生都不過只是一場權謀衡量後的陰謀罷了。
商玦輕輕的點了點頭,下一秒那捲長門賦就被一團火焰包圍,大約是雲天覺得這長門賦此時顯得太過諷刺了吧。
雲天向來凡心很重,就愛到凡間四處搜羅那些民間故事,宮中秘聞,此時碰到自是不肯放棄追問後續:“那劉榮有在三生石旁等她嗎?”
商玦瞥了一眼,瞳孔映著團團火焰,旋身又落座席上,右手一攤,桃花底的酒壺在手心,仰頭又喝了起來,兩耳不聞身旁話,又一副微醺的模樣。
雲天見商玦這副模樣,便知依她的性子是不想說的,只是望著滿湖蓮花,似自言又似在問:“劉徹真的有愛過他的阿嬌姐嗎?”
“他愛自己與這錦繡江山勝過世間的所有。”不然當初也不會預設了王氏那個巫蠱嫁禍的計劃,他愛美人但更愛江山。
最後雲天駕著雲彩走了,他還是沒能得到先前那個問題的答案,只是走之前好一番語重心長:“商玦,如來是沒有辦法讓知鶴回來的。”
商玦扯嘴笑著,眉目間一片舒展並無什麼不悅,依舊只是喝著酒裝著瘋賣著傻,托腮望著湖中一空心蓮花,等人走後,她才將桌上的絲絹施法放入了那蓮心中,絲絹一碰即化作空中縷縷硃砂紅的煙霧,蓮花立馬開啟一方映象。
漫漫獄城,終日黑暗,奈何橋頭有一攜刻紅字的玉石,旁邊終日有一白衣翩翩公子等候,像是不知疲倦。
“榮哥哥!”終於有一天,驕陽似火的女子踏過鬼門關而來,滿臉欣喜的跑向男子。
男子也張開手臂,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如沐春風,眼底蕩漾滿了寵溺:“你來的真遲。”
男子原以為女子見到他會痛哭流涕的撲向他懷中,怎料女子站定後,仔細端詳著男子的臉,滿臉嫌棄:“榮哥哥,你怎麼變得又老又醜了!”
地府冤魂甚多,戾氣沖天,他終年在奈何橋畔等待,任是死前再如何意氣風發,如今的面板已如遲暮老人般。
男子滿臉黑線,眯眼一臉的不悅,報複般的:“我家阿嬌的眼角怎麼都有皺紋了,真巧你也變老了啊。”但在看見女子鼓起的嘴而後又甚是無奈的捏了捏女子的臉,“不過啊,我還是那麼喜歡,喜歡到了骨子裡。”
“哼,你敢不喜歡我試試。”女子努著嘴,哪怕年歲已長可依舊是那麼嬌縱蠻橫。
“我家阿嬌怎麼都已經老了卻還是這麼可愛?”男子痴笑,颳了刮女子的鼻子。
整整三十年,兩人都不再年少,對所有的過往都隻字不提,歲月留下的痕跡在此刻都轉化成別樣的韻味,攜手走過奈何橋。
那日來往的鬼魂都駐足瞧著郎才女貌的兩人在沉悶的地府中秀恩愛,那些形單影只的鬼都顧著抹眼淚,眾鬼豔羨不已。
商玦最後,還是沒有收走阿嬌的執念。
她終是不忍阻止這段情愛的延續,哪怕人已作古,到了地府仍可再相愛,續生前所遺憾。
縱使生前不能成夫妻,死後亦還可繼續攜手走奈何。
在此說明:書中出現的詩句皆是《納蘭詞》與《詩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