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只好一個箭步沖上去,兩道人影便直直的墜落湖中,那個東邊家的閨女差點就斷了氣。譚府幸得以錢私了,阿醜兒時受過傷的身子本就算不上太好,也因此躺了好幾天的病榻。
自那日後,嘲笑聲比往日增多了數倍,只不過就是多了些說嘴,比如她們總會討論說阿醜那是看不慣比自己好看的人,想殺之。
那些話語隨著年月增長也越來越惡毒,阿醜原本還會有幾絲笑意存在的臉上也漸漸不再有了笑容,她已經漸漸意識到了那些惡毒的話語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又是何等的讓她生不如死。
她有想過死的,就她十一歲生辰的那晚,她將自己最喜歡的衣裳撕成條再綁在一起。可是那晚柳氏恰巧親手做了一碗長壽面來給阿醜慶賀生辰,看見房梁懸著晃晃悠悠的布條,顧不得手裡還端著面條,立馬上去就是抱住阿醜大哭:“你這是在幹什麼!?沒了你母親要怎麼辦?”
懷中的女子卻悵然若失,這雙眼睛繼承了柳氏的盈盈秋水:“母親,阿醜這樣活著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啊,除了母親外所有人都不喜歡阿醜。”
柳氏張口卻無言,只是哭的更兇了,卻依舊不忘鼓勵著阿醜:“阿醜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人生幾十年,只要阿醜活著就總會有人來喜歡阿醜的,阿醜難道就不想看看喜歡阿醜的那人長什麼樣子嗎?”
阿醜是繼續活下來了,可惡語從未斷過,嘲笑阿醜似乎成了他們的一種習慣,那樣好像就會令他們心裡感到開心,富貴貧窮的落差在此彌補了回來。
心中的哀愁轉為怨恨直至成為心中的一個魔障,於是本就有三分似鬼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變得更為可怖滲人。
阿醜每每都有想動手打人的念頭,可一想到溫柔似春水的母親柳氏便忍住了,嘲笑卻從未有過想要停止的勢頭。
阿醜還尚在青春年華,春心萌動也實屬平常,更何況是那溫柔至極的程東,朝夕相對,溫柔以待。
阿醜自知貌醜,卻不願將內心的那份悸動深藏於心,遂特找到程東想表明心跡。
“程東。”阿醜透過黑紗瞧男子,瞧的不真切,那就權當他是歡愉的吧。
男子始終都顯得有些不耐煩,卻又不願意撕破自己維持多年的溫柔面具,眼神始終都在望向別處,自從瞧見阿醜的容貌後眼神就不敢在阿醜臉上停留半刻,他都不再敢直視這張臉,只得到處張望,順便應付式的“嗯”了聲。
“我...我...我喜歡你!”阿醜雖怨恨增多,整天陰沉沉,可面對自己愛慕的男子還是顯得有幾分青澀,語氣都不由得結巴起來,“你不用著急回答我,我知道自己容貌不如......”
“嘁,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啊。”頭頂傳來一聲刺耳的嘁聲,如五雷轟頂炸開了保護著阿醜心的那座山丘,然後一大堆螞蟻肆意喧囂著進軍,耀武揚武的揮著那面“程”的旗幟在啃噬著心上每一寸。
阿醜不知所措的抬起頭,張了張嘴,全身的每一個地方都在驚愕和不可置信:“什...什麼?”
“你貌醜到不能直視,卻未曾想到你連女子之德都未有,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向一男子不知恬恥的表達愛意。”程東搖了搖頭,一想起那日看到的容貌竟還有幾分想吐之意,後怕的嚥了咽口水,直譏笑道,“你難道不知道自己貌醜當比第一醜婦鐘無鹽麼?黑紗下的你真的讓我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夜夜都入夢魘。”
若是從未見過黑紗下那張臉,他或許還能夠繼續欺瞞自己做戲下去,可那張臉實在是令他作嘔不已。
阿醜愣了,微張的嘴遲遲未合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為程東才僅有的一點清亮與柔情瞬間便蕩然無存,又複那般黯淡和陰暗。
可是...不...不!這不會是程東的啊,程東不是這個樣子的。
“不孝失悌,寡廉鮮恥。”程東一字一句都字字砸在心上,再也不複那般溫柔公子的模樣,他也本就是抱著能有個人欺負的念頭接近阿醜的,只不過阿醜被突來的溫暖沖昏了頭腦不自知罷了。
畢竟兒時那句“那我跟她玩”還有後話,那便是他叉腰似領頭,揮著手頗有幾分得意,“我正愁沒人替我撿蹴鞠當我小跟班呢,她再醜反正我也瞧不見,你看她那高興樣就知道讓她當牛做馬她也願意的。”
“我...我知道了...”阿醜垂下眸子,素白的手指緊緊捏住衣擺的一角,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只要一害怕到不知所措就會不自覺的攥住離自己最近的衣擺。
那樣,她才會覺得在這昏暗到無望的世間她還有所依,這樣她才有勇氣繼續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