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府納妾,人人都盼著小妾有孕,柳氏只顧著自己傷心,阿醜霎時間成了沒人管的孩子。
她也樂得開心,整日都對著花花草草自言自語,到底也只是六歲的孩子,不懂世間的醜惡,不知道眾人是拋棄了她。只曉得無人管她,她想玩什麼做什麼都沒關繫了。
她對花兒說:“花兒花兒,你又美又香,好多人都喜歡你呢,母親喜歡你,就連府中挑水的大哥哥都喜歡你。”
轉而又低下頭,嘟著嘴:“真羨慕你,阿醜都沒人喜歡,他們說阿醜很醜。”
春去秋來,轉瞬過去兩載的歲月,往日無人敢與之接觸的阿醜好似也已經有了朋友,只見她整日裡都笑嘻嘻的。
阿醜那日跟隨柳氏出府,柳氏轉瞬便不見了人影,她哭著跌跌撞撞去找,卻被一個石子跌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她剛想爬著站起來,一雙小手卻被一股暖意所包圍,她心中暗喜以為終於有人不再嫌棄自己的樣貌。抬頭間,輕柔的黑紗撫過臉頰激起一絲涼意,她才突然憶起,出門時柳氏怕自己嚇到別人,給自己戴了一頂黑紗帽。
“沒事吧?”顯得稚嫩的童聲入耳,是個俊俏郎,與她一般年紀,又好像比她小了一點。
站
阿醜趕緊搖了搖頭,撐地自己就站了起來,後退幾步與人隔了些距離,才小心翼翼的道:“我沒什麼事,謝謝你了。”
“我叫程東,我們那邊踢蹴鞠少了個人,你要一起來玩嗎?”這個孩子自來熟的用手指了指一旁正玩著蹴鞠的孩子,還可恥的露出了一個讓阿醜無法去拒絕的笑容,因為這種笑容是她所渴望的啊。
阿醜左右躊躇,手緊張的捏著錦緞做的衣裳,直到衣裳被捏的褪色皺巴巴的才點了點頭,可還是緊張的舔了舔唇,問的小心翼翼:“我...可以嗎?”
阿醜能夠透過黑紗看到程東含著笑點了點頭,她想這真是個溫柔的人。
說的一起玩遊戲不過是他們在踢蹴鞠,阿醜在一旁撿滾落到很遠的蹴鞠,從烈日當空撿到太陽西下,阿醜臉上卻並無半點不悅的表情,反而回到譚府是一臉滿足的模樣。
連回去的時候,都是三步兩回頭的,說的話都磕磕巴巴的:“請問我...我...明天還可以來跟你們玩嗎?”
只見其他孩子聽到這話都苦著一張臉,上下打量著阿醜滿是厭惡的眼神,可程東卻爽朗一笑。沒有絲毫遲疑的一口應下:“當然可以的啊,明天還來這裡找我們就行。”
得到答案的阿醜興高采烈的走了,她卻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腳步也慢慢停了下來。
“程東,那可是譚家的那個小姐阿醜,要玩你跟她玩,我們可不想跟一個醜八怪玩。”其他孩子都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他們天天都聽父母說,要是他們不聽話便讓譚家小姐來捉了他們去關進小黑屋,如今他們怎麼可能不怕,怕那黑紗下面是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吃人醜妖怪。
程東拋著蹴鞠,嘴角扯了扯,說了句“那我自己跟她玩!”便一人先走了,阿醜在暗處聽後,滿臉笑意,懷著自己終於有了個朋友的好心情再次提腳往家走,中間還遇上了來尋找自己的母親。
她那晚,是笑著入眠的,因為落世九年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母親懷抱的溫暖,那是比太陽還要溫暖的東西。
母親柳氏一雙盛滿盈盈淚水的眼望著阿醜,柔聲道:“阿醜,若是旁人說你嘲笑你,你千萬不要記在心中,也不要去人爭執打架。”
阿醜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一臉童真道:“母親,阿醜真的很難看嗎?為什麼別人都不喜歡阿醜,祖母是,父親是,母親...也是。”
柳氏看著阿醜的一張臉,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就是眼前的小小人兒給她帶來了十月希望卻又讓她徹底抬不起頭,她生下這樣的孩子與前朝那個生出貍貓的妃子又有何區別?
“阿醜,你要知道在這世上會有許多種人,他們之間都是互相不喜歡的。高的不喜歡矮的,矮的也不喜歡高的。”柳氏抬頭望著窗外的冥冥夜空,抿抿薄唇,到底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不能像別人那般對待,到底還是母子連心,“你要相信吶,喜歡阿醜的那種人正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向阿醜馬不停蹄的趕來,只不過這一路,實在是太艱辛,你不要著急要慢慢等。”
阿醜的嘴角揚了揚,乖巧的往柳氏懷裡蹭了蹭,腦海中浮現出那張俊美的臉來,那雙手的溫暖也重新傳遍全身。
她想母親說的那種人已經從很遠的地方趕來了,並且也已經找到她了。
她那晚做了一個夢,夢中不戴黑紗的她被眾人圍著說她真好看,她卻不知道那日柳氏是本打算將她帶去城外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