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誤入了攝魂之境。”
海曇再回過頭去,發現不見雲歇以及他所乘之舟,而方才他的頭滾落下來的地方,只是一朵蓮花而已。她揉了揉眼睛,真的只是一朵斷了莖的蓮花。她想起剛才看到的黑色長蛇纏住雲歇脖子的那一幕,不禁問道:“剛才你出手了?”
夜蘭說:“是的,我一路追趕著你,無論如何叫喊你都沒有回答,就在剛才我突然感覺到前面有異樣,馬上出手了。”頓了頓,夜蘭蹙蹙眉頭,說:“這異樣的感覺有點像……”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行至方才那朵蓮花掉落的地方,彎腰將它撿起來,將它舉到海曇的面前,“你看到這蓮花有什麼不同了嗎?”
“夜蘭,我看到了一顆珠子,如果沒有猜錯,它就是八卦陣的最後一處陣法所在。”海曇激動地伸過手去,白淨的蓮瓣間有一顆青色的珠子,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一枚蓮子,海曇的手指輕輕將它拈起,放在眼前端詳,青色珠子上,寥寥數筆,刻畫著一隻簡單的羊。
果然是兌陣所在。
“夜蘭,沒有錯,它就是我們苦苦找尋的兌陣。”
自此,這隱藏於世間的八處陣法的最後一個兌陣,就在海曇誤入攝魂幻境時無意間攻破,然而放眼四周,蓮葉汪洋一片,蓮朵萬千,何處是出路?
就在兩人一路尋找,茫然無措之際,夜幕降臨了。冷風微拂,蓮叢搖曳,疲憊不堪的夜蘭和海曇各自平躺於自己木舟中,餓了就摘取蓮子來吃,渴了就彎下一枝或者幾枝蓮花,以花盞為杯盞,喝裡面盈著的露水。兩人一會兒夢,一會兒醒,時而聊一會兒天各自安慰對方沮喪的心境,兩人內心悵然,哀愁不已,擔心就此迷失於茫茫蓮叢中,至死都走不出去。海曇感嘆道,“這種迷茫,還不如永遠留在攝魂中呢。”
夜蘭一怔,“你說什麼?”
海曇就跟夜蘭講述了她看到了攝魂幻境,有一群名士詠詩談詞,有一個女畫師永遠不知疲倦地畫著蓮花,有一個青衣姑娘一直提供免費的茶水,那茶水,飲一口,忘百憂……說著說著,海曇望見了滿天的星光,此情此景,跟那一晚她和夜蘭眠於那巨大竹林之上所見的天幕一樣美麗壯觀。她的目光從星海上拂過,在看到北方天邊那一顆極大極亮的星星時,她激起地說:“夜蘭,我有辦法走出去了!”
“什麼辦法?”夜蘭疲倦地問道。
“就靠它了,那顆北極星,我們跟著它的方向走,一直能夠走出去。一天走不出去,就走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不過我們只好每天晚上行舟,白天休息了,只要出了這莽莽大澤,不管我們在世間的哪裡,一定可以找到帝都所在。”
兩人睡意全無,立刻驅舟北去,一路之中時而飲蓮露,時而吃蓮子,直到天亮,白亮的光芒重新鋪滿天地間,而天上最後一顆燦星亦被白晝所掩去。
兩人停舟歇息,海曇想起了自己入這沼澤深處時一路所見之奇異景象,忍不住問夜蘭,“為什麼我能夠被攝魂幻境所迷惑,而你卻感覺不到呢?”
夜蘭說:“因為我看不見它們呀。”她突然恍然起來,“我知道了,不被攝魂幻境所迷的唯一方法,就是勿視。”
海曇道,“雪蓑巫師能夠想到把巫術陣法隱藏在蓮朵裡,而且又是那樣一個羽毛都浮不起來的地方,其實是非常高明的,可以說如果不是你看不見東西的話,我們今天都要命喪於此。現在才知道,師父為了對付雪蓑巫師,為什麼要讓‘明’裡的暗夜殺手雙眼無法視物了,因為有很多的東西,看不見它反而就可以戰勝它。不過,真是苦了你了,夜蘭。”
“沒有什麼的,這些亦是我自己的選擇。”
就這樣,天亮了停,天黑了行,大約五天之後,她們的木舟觸到了沼澤的邊緣,兩人相扶著上了岸。總算是出來了。
“接下來,我們一刻也不能停,直接去王宮。”夜蘭說。
走在漫漫路途中,她的臉朝向王宮的方向,“別了這麼多年,我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