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妻子這樣說,袁克用心中不禁一緊。
知子莫若父,袁輕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再明白不過。
馮氏說的,也是他心中所慮的。
只是,那顧荷花真是個賢內助嗎?
“先前,那顧氏女傷了腦子人有些痴傻,可是崔家子待她卻依舊情深意重。我聽聞,那崔家子為了能與她成親,曾設計陷害他的舅舅。只可惜,最終因為陳冬平的出現,傷了顧氏女的心,這才有了退親之事。”馮氏輕輕籲了口氣,“這世間的事,不怕你默默無聞,不怕你無錢,就怕你無能!那顧氏女縱是有千不好萬不好,卻能勾得崔家子如此死心塌地對她,想來也是有過人之處的。而且我與她相處數月,她雖是農家女出身,卻識文斷字,又粗懂音律。行為舉止間禮儀雖不足,卻別有一番大氣。”
“阿枳空有一肚子學問,卻不懂得人間險惡。不論待甚麼人,都是誠懇兩字。這樣的人,若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歡喜,可他是我的兒子,我心中不知多焦急。”馮氏抬眼看著丈夫,“與其為他找一個端麗冠絕的閨閣淑女,不如替他尋家財萬貫的小家碧玉。這樣,將來縱是因為阿枳的性格被甚麼人給害了,他還有萬貫家財,不至於死。”
袁克用輕輕嘆了口氣。
……
顧羅氏也在與荷花說話。
“這輕舟,哪裡都挺好,就是他的脾性……”顧羅氏想了一會,才將語言組織好,“就是脾性太好了,他從不會發怒,好像也不會生氣。哪怕就是別人惹了他,他也不會說甚麼難聽的話!不管對誰,都是。”
“這樣的人,是再好不過了。”說到這裡,顧羅氏嘆了口氣,“可這樣的脾性即是優點也是缺點啊。”
荷花微微一笑,“難道這樣不好嗎?總比與別人勾心鬥角要好的太多了。而且袁家簡單,又不歧視我,現在的我還能上哪裡尋找到這樣的婆家呢?”
“荷花……”顧羅氏不由動容,她知道荷花有點自卑,卻沒想到竟然自卑成這樣,都怪自己沒有好好保護荷花,令她經了這麼多的事情。
若不是陳家!一想到陳家,顧羅氏心頭就升起了滔天恨意。
老天怎麼不降道雷劈死那些姓陳的啊?
“如今陳冬平死了,你以後且與輕舟好好過日子吧!”顧羅氏拍了拍荷花的手,“不要只顧著掙錢,以後你就是有夫家的人,要多顧著丈夫。不僅吃飯穿衣要照顧到,他的喜怒哀樂你也要考慮到。”
顧羅氏長嘆,“做女人不易,做兒媳更是不易啊!以後阿孃也幫不了你太多,只能你自己面對了。”
荷花知道顧羅氏是為她著想,重重地點了下頭,“阿孃且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等坐視別人欺負我的。”
顧羅氏白了她一眼,“你也只是會放馬後炮,你若是真心不是這樣的人。陳冬平還能活到今年?”
一提陳冬平,荷花不說話了。
“阿孃,可是殺人……我實在是下不了手……”荷花將頭微微垂下,“您和阿爹從小就教我,要聽話、要尊老愛幼、要嘴甜、要討人歡喜。卻從來沒教過我如何殺人啊!”
顧羅氏拍了拍荷花的手,“等你再過幾年十幾年回過頭看現在的你時,就會知道,原來這人,真的是會一步步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阿孃不懂甚麼大道理,只是把自己能想到的全教給你。阿孃只希望,你以後的日子,會風平浪靜,永遠平平安安的……”
窗外邊的太陽緩緩朝著西方行去,天空中升起一層淡淡的青霧。
隨著這層青霧越來越厚,終是變成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