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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三千裡,短亭挨著長亭。
楊柳輕煙中,陳冬平帶著一腔怨恨無可奈何地跟在洪太監身後。
漫天的柳絮如同白雪,彷彿預示著她悲哀的命運。
她坐在馬車中,怔怔地瞧著故鄉。
出城門時,她與一輛馬車並肩而行。
兩車相交之際,一根纖長的手指輕輕掀起車簾,露出半張臉來。
陳冬平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她猛地撲到車窗前,看著對面車上的那張臉。
那張臉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永遠都不能忘的地步。
那是香兒的臉!那是跟了她數年最後卻背叛了她的香兒!
“她還活著?”陳冬平用手指緊緊抓著車窗,直到骨節泛白。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顧荷花對付起她來如此容易,為什麼自己的每一步算計顧荷花都清清楚楚。
原來是香兒!
顧荷花身邊有了香兒,自己還有什麼秘密呢?
可是香兒卻是不想與她說話,在掀起車簾後,只是朝著這裡一笑,便將車簾放下。
香兒轉身,看著倚在車壁閉目養神的荷花,做了一個鬼臉,“娘子,你沒看到她那眼神,真是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
荷花微微一笑,將眼緩緩睜開,“她把我害成這樣,我害得她去了文繡院。若是不給她一個仇恨的理由,只怕她在那裡會堅持不下來。她若是死的太早,受的苦太少,我會不開心的。”
香兒撇了撇嘴,將荷花身上的錦被又往裡塞了塞,“送她去文繡院,真是便宜她了!”
荷花這樣的身體,連長時間站立都是問題。以後還怎麼嫁人呢?縱是嫁人了,卻生不起孩子,就只能給丈夫找小妾。
這一切,都是陳家人害的。
可是,荷花卻一個陳家人也沒殺!
香兒想不明白。
要按她的意思,早就在陳家外宅放一把火,把宅子裡的人統統燒死在裡面,也好過陳冬平天天惡心人。
可是荷花,卻始終不同意殺人!
用荷花的話來說,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之處。做人,是要有底線的。
“只盼那陳冬平以後不要再做出甚麼事!千萬不要養虎為患啊。”香兒嘀咕了一句。
聽著香兒的嘀咕,荷花再次闔上了眼睛。
此時是清晨,進城的人很少。
荷花的馬車輕快地駛出了城。
漫天柳絮飛舞中,有人坐在馬上,目視著荷花的馬車。
彷彿是感覺到了什麼,荷花伸手撩起車簾。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快速地交彙,又快速地錯開。
荷花面無表情地放下車簾。
崔晉原手持著韁繩,無聲地站在路邊。
柳絮如同白雪,落在他的頭頂和身上。
他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荷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