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笑著搖了搖頭。
她知道自己在村民們眼中是奇異與可怕的!在她很小時,就沒有孩童敢與她親近,也沒人敢與她做朋友。哪怕她手裡拿著糕點,也不會有一個孩童與她分食。
阿孃和她說過,在她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出門忘了自己家住在哪裡,找不到家的她就那麼傻呆呆地站在路上。
那些村民刻意地避開她,彷彿她身邊有一堵看不到的牆。
阿孃說,直到後半夜才在路上找到她——阿孃抱著她哭個半死,她卻依舊傻呆呆地,甚至連阿孃都不認得。
還好,這幾年她的狀態比起以前要好很多了。最起碼,她記得阿孃,記得阿爹,記得她有兩個哥哥,記得崔晉原!
記得家在哪個方向,記得她叫荷花……
快到家門口時,她意外地看著站在桑樹下的崔晉原。
崔晉原比上次見面時又瘦了幾分,身量也高了些。衣服如同掛在竹竿上似的飄飄搖搖,只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卻一直沒怎麼變。有著內斂又危險的東西,彷彿只要多看幾眼就會沉淪進去。
不知為什麼,在看到崔晉原時,心頭突然升起一股甜蜜溫馨如同青澀初戀的感覺。
這股感覺非常奇妙!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靜靜地站在陽光下,看著面前這個唇紅齒白,笑容溫柔的少年。
她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彷彿有聲音在她耳邊噼叭噼叭作響,一條麻麻酥酥的小蛇自脊柱升起,一直沖到頭頂。
我愛他嗎?荷花在心裡悄悄問自己!
少年朝她走了過來,“又去畫畫了?”他露齒一笑,而後很自然地將荷花背上的畫板取下來,翻看她今天的畫作。
崔晉原到了變聲期,說話即難聽又嘶啞,可他的話裡語調裡卻滿是關切和親近。
他翻著畫板上的畫作,頭很自然地偏向她這一邊,低聲地贊嘆,“畫得真好,你把這蘆葦叢算是畫活了。我很喜歡!改明兒你替我把這個繡到筆套上去。”
荷花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不愛說話!並不是因為她不會說,而是因為她經常會忘了上一句別人問的是什麼。雖然現在的情況比以前好很多了,可是這個不愛說話的習慣卻養成了。
好在崔晉原已習慣了她這個樣子,在與她說了幾句話後就將畫板放在一邊,拉著她坐在桑樹下的青石板上。
在荷花坐下時,還很體貼地將一塊幹幹淨淨的帕子墊在石板上。
剛剛坐下,崔晉原就從荷包裡掏出一樣遞到荷花嘴邊。
“紅棗,補氣血的!”
荷花想要讓開,可是那隻手卻執意而固執地將棗塞到她的嘴裡,然後才滿意地松開。
荷花的睫毛抖了抖,順從地嚼起口裡的紅棗。
崔晉原拿帖子替她小心地擦了嘴,而後,看著遠方的目光有些遊離。
他不說話,荷花也不說話,倆人就這樣沉默地坐著。
荷花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將頭往崔晉原的方向轉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優秀的少年!荷花在心底暗想。
有她有限的生命和交際範圍內,再也沒有遇到過比他還要優秀的人。他不僅是村子裡唯一的秀才,也是陳州府中最年輕的秀才!別人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將來必有一番好前程。
不僅如此,他還很有錢。
最重要的是,他阿爹是工部正五品的屯田郎中!
有貌、有才、有錢、有權、有勢……
這樣優秀的少年想與自己退婚,也是情理之中,沒必要責怪別人。
荷花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