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拖鞋聲由遠及近,嘩啦嘩啦的摩擦聲漸漸清明,一道身影緩緩飛向碧空之城,最終駐足在茶盞旁。
一番寒暄後,來人沿路折身返回,手中握著的包裹卻不斷作響。侍者見此輕笑搖頭,幾粒花種被拋向院中。
在外流浪的中年男人返回家中,隨手將辛苦收集到的果子投入溫水盆內。只見腦紋般核狀物體瞬間沉底,在些許氣泡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淡定。中年人此刻已是面露喜色,鋼絲刷在手中上下舞動,一顆顆橘紅的果核被清理乾淨。
一個小時後,中年男子捧著十幾個清理好的果核,在子妻子異樣的目光中踏入書房。門外的妻子不住嘆氣,似乎在抗議著丈夫的幼稚舉動,妻子雖然無奈,但也只能接受這無趣的人生。
一雙兒女開始了新一輪的打鬧,妻子也轉身返回廚房,屋中的丈夫不為所動,密封袋內的菩提顯露白霜。
一家四口,丈夫是碧空之城外派的使節,妻子從子女們出生後便操勞於家庭,兩個小傢伙不過十歲,生活的壓力不言自鳴。
因此不知何時,作為頂樑柱的丈夫開始寄情於草木,在指間的揉搓下祈禱著生活安康。但隨著日月更替,這種儀式感早已變質,對物質本身的追求似乎超過了精神嚮往。
星月菩提彷彿一個個縮小的火龍果,白皙中透著點點黑芒。隨性而為的捻動不知何時變成了負擔,本該感受體溫的菩提也被裝進了鹿皮桶。
黃米的摩擦讓其賊光閃亮,綠豆的蹂躪使它身價高漲。手中的玩物變得無比珍重,超脫了本身,遠離了信仰。
這早已泛黃的手串,是妻子在結婚前的禮物,貫穿其內的紅線雖早已黝黑,可他始終不捨得更換。
曾經的柔情彷彿匯於每顆念珠之中,早已淡忘的感覺隨著時間漸漸遺忘。此時的它更像是種奢望,默默地在韶華中黴變,靜靜地等待著死亡。
鳳眼菩提好似一隻只冷漠的眼睛,神秘中帶著些許迷茫,那蜿蜒扭曲的紋路記錄著各種辛酸,皆是道不盡的渴望。
棗紅色的手串環繞腕間,油亮的光澤熠熠閃動,清晰可見的紋理深埋其中,大小一致的外型顯露鋒芒。
孕吐的煎熬伴隨著成長,十月懷胎的等待令念珠熟成。毛糙淡黃的模樣,在近一年的揉搓下脫胎換骨,最終變得油光鋥亮。
但本該是自娛自樂的玩物,不知何時卻成為了生活的精神依仗,似乎所有開銷都能在指間翻動下變得微不足道,總是在妄想著自己能如老僧坐禪般明悟淡定。
金剛菩提好似瘦身成功的桃核,乍看之下更彷彿是一碗碗縮小版的腦花。它們在經過汗水與皮屑的滋潤、豬毛與牙刷的洗禮後,猶如干棗般深紅。
它們存在的價值早已超脫本身,持有者們與其說是物主,倒不如稱其為保姆。風吹不得、雨淋不得,一個個普通的種子在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後,便化身為神聖的象徵。
它們白天靜臥於書房,夜晚則在絨布下滾動。打掃房間的妻子從不觸碰,只因手上塗滿了保溼霜,偶爾進出的子女們嗤之以鼻,恨不得把它們埋進花盆中。
那奇形怪狀的紋路雖有種另類的美感,但與之對應的付出卻令人望而卻步,汗液混合著油脂的怪味,嬌氣伴隨著縱容。
如果變化是種期待,那與之對應的穩定,則令人難以適從。從紫檀到沉香,從玉石到南紅,在那一個個帶著手套的夜晚,無數月光映照在臉龐。
戀物癖本該是種疑難雜症,但在精美的包裝後卻成了一木一枯榮。這種雞肋的存在,好聽點叫另闢蹊徑,實則不過是寄物於情,不過是逃避現實的暗窗。
我們所做的事情,或許暫時看不到成果,但不要灰心或焦慮,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就會發現其實自己只是在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