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舟在先祖之河上飄蕩,些許露珠滴落出泥土的芬芳。微寒秋夜,寂寞朦朧,心底的惆悵在醉意中愈發清醒,可那無法觸及的未來,卻不知何時讓思緒漸漸拉長。
占星者走在陌生的石子曲徑上,身後的赫圖拉部落早已模糊不清,天穹裡的明月慘淡無光,垂死掙扎的秋蟲細不可聞,耳畔傳來了一首兒時的歌。
昏黃的燭火拉長了身影,晚歸的旅人步履匆匆,年輕的情侶們溼潤了雙唇,名貴的馬車咯吱作響。
被遺忘的小路安詳寧靜,趴在路邊的小獸遍體鱗傷,從占星者口裡噴吐出的煙霧彌散在空中,被風兒揉捏成一張熟悉的臉龐,隨即又被楓葉切割了片片哀傷。這邊依舊燈火通明,而遠方卻始終寂靜無聲。
秋風瑟瑟,滿眼枯黃,那棵沒有年輪的老樹只剩樹椏,可身下的汙穢卻始終新鮮刺眼。
喧囂的金色平原,不過是夢中勾勒出的一方聖地,但再皎潔的月光也終抵不住繁星的墜落。肆虐的棕黃染盡一季思念,但再熟悉的光景也如寒霜般清冷。
占星者的腳步緩慢且毫無規律,時而停靠於梧桐樹旁,時而又舉步走進花叢中。早已冷卻的茶水被一飲而盡,沾滿溼氣的袍子變得愈發沉重,嬌嫩欲滴的秋菊散發出陣陣香氣,橫穿草原的羚羊孕育著生命的氣息。
又是一輛馬車從其身後疾馳而過,卷帶起無數塵土,驚擾了散步的情侶。車旁的僕從亦步亦趨,為情所困的少女靜立在原地。
瓜農已然酣睡如夢,可縷縷果香卻依舊在空氣中游蕩,那緊握掌心的錢袋裡,也不知存了多少黃粱美夢。
夜風異常清爽,絲絲河水的味道湧進鼻腔,無數蚊蠅在燈火旁盤旋,被丟棄的菸頭散發出點點紅光。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環境,卻只能在夜深人靜時來往,究其原因,不過白日刺痛、難以遁形。
坑坑窪窪的石子路一塵不染,兩旁的桑榆叢圓潤如珠,無數垂柳隨風搖動,些許野花點綴在青草間。
夜釣的孤人早已收籠,那飽經風霜的木製矮椅卻再無人問津,空無一物木臺上異常空曠,徐徐淺浪拍擊著沙床。
新建的獵人小屋大門緊鎖,嶄新的涼亭束之高閣,破舊的獸穴漆黑一片,陣陣呼喊聲傳進耳中。
一場秋雨卷席而來,纏綿的雨絲霸佔了所有景象、截斷了所有思緒、模糊了所有身影。
綿綿如絮,飄忽不定,那隱於心的情,自然被延遲得無期至遠;那躲在霓虹後的我們,也自然被分隔得天各一方。
乾坤朦朧倒轉,仿若舊夢裡的迷茫,被現實消逝得骨瘦如柴,又似獨自於低牆下仰望,頭頂的繁星光彩熠熠,可伸出的手卻空無一物。
占星者行走在這雨後的深濁夜空,一切秋意便萎縮成了一片細葉。腳下的砂石被摩擦得咯咯作響,肩頭的蚊蠅正吸吮著血肉,爭吵的情侶們在河邊不斷拉扯,天空裡的烏雲漸漸消散。
乾枯的花瓣隨風飄散,野草的額頭滿是黃斑,秋之殤見月向晚,手執幾許楓紅,染盡滿眼殘情,但求魂歸故里般的安詳。
敗菊附在水面,渾濁之河依舊冰冷湍急,無絮的臆想停滯在木製矮凳上,徒留一地彷徨縈繞心尖。
“安好”二字,便成了最虛偽的妄言,那終日身陷極寒之地的孤人,縱然心懷希望,卻也永世與日月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