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謹慎問道。在榮格原本的世界裡,唯一能夠被稱得上領袖的恐怕只有擎天柱,在此之前的領袖都過於自私專政,而之後的又都沒有足夠的實績。雖並不瞭解這個世界的領袖禦天敵,但是從此人的做法跟行事風格裡,榮格察覺到危險。
與他的謹慎相反,禦天敵卻因為他的話放鬆了警惕。“需要為您做什麼”這種說法本身將榮格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並表現了願意為他服務。
“首先,你已經知道了,我是領袖禦天敵。我有兩位非常得力的助手,他們同時也是我的學生。他們中的一個是科學院與政壇首位,另一個則是軍隊最高指揮官,塞伯坦的護星公。 ”
……不,其實直到剛才他還都不知道,原來柱子哥不僅是科學院首席,還涉足政壇嗎?榮格越發覺得這個世界的擎天柱有點深不可測。
“我一直致力於讓他們共同協作,將我們的星球帶上和平與繁榮。但顯然,他們之間有著不小的矛盾。是的,一開始並不怎麼明顯。但自從與你接觸後,那孩子越來越不在意我的想法,甚至幾次公然提出反對。他甚至不在意兄弟情誼,不僅拉幫結夥,甚至還想涉及政治。”
這在榮格聽來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甚至他跟禦天敵的想法相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預兆。矛盾一定是從早就有的,按帶著不發,假裝友好,倒不如直接提出問題與矛盾沖突。最起碼後者意味著提出者想要解決問題,而前者則說明,那人已經不再在意別人怎麼說怎麼想。
但反過來看,禦天敵的擔憂也能夠理解。軍政分離管理本身就是為了保證互相制衡。如果有人想獨攬大權,作為一個領導者,當然會對此過敏。
其實提起軍政分離的政治體系對目前有資源危機隱患的星球是多大的負累,榮格有幾萬字長篇可以講。但他清楚就算說了也沒用,禦天敵對此不感興趣。這位領袖的性格過於虛榮自信,對於不符合自己設想的現實很喜歡選擇視而不見。
就像他現在都覺得,不滿是來自外界因素,譬如榮格的出現誘發的,好像榮格主動勸上幾句或者自行消失就能解決一樣。
“我想,産生矛盾的原因是理念跟現實的差別吧。我曾見過奧利安大人,他有著靈敏的思維與寬拓的胸襟。但同樣的,由於置身與他同樣才思敏捷的圈子裡,他與中低層的人民有些脫節。他很理想,也很美好,但現實遇到的問題不是靠這些就能實現的。”
“而您的另一個學生則是恰恰相反的例項,有著解決問題的豐富經驗,是難得的實幹主義,但習慣於發號施令的他缺乏跟不同人溝通交流的經歷,這讓來自上層的建議在他眼裡顯得虛無縹緲,不可置信。”
禦天敵的光學鏡沉了沉,因為榮格的話太過一針見血。
“也許你說的沒錯,但讓我們的星球繁榮需要的就是開創精神跟理想家。實幹主義有的時候太野蠻,太殘酷,這就是為什麼老會發生沖突。我的工作本是調節跟平衡他們雙方,可是現在,我的學生不再聽從我的話語,稱一個最低等階級的平民做老師。他明知這樣會引發我的懷疑與疏離。”
“告訴我,身為一個平民,你到底許諾了他什麼,讓他放棄一直以來苦心維持的我的喜愛?你給不了他想要的地位,權利,跟人脈,到底你用什麼讓他甘願冒失去一直以來苦心經營的風險?你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榮格終於懂了,原來這是懷疑自己學生的交友關系啊!搞了一輩子政治的人,無論是朋友夥伴學生,全都是有政治利益可圖才會結交。因此作為政治老手的禦天敵,完全不能相信繼承自己狡猾心思的學生會做沒利益的事。
但事實上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回事。那個人想要的其實不是別的,而是來自重要之人的真心認可,而顯然這正是禦天敵不捨付出的。
榮格其實內心裡明白禦天敵為什麼選擇擎天柱,甚至贊同這個選擇。在他們自己的世界已經證明,這選擇是正確的。但就事論事,僅僅因為結識一個學者就被自己的老師諸多懷疑,這種事完全不能想象會發生在擎天柱身上。禦天敵對兩個學生並不公正。
“其實老師只是個暱稱就跟博士一樣,一個對學者尊稱的字尾。很多人叫過我榮格老師,可我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學生呢。”
榮格溫和的解釋道。
“沒有什麼陰謀,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他只是想交一個知識淵博的朋友罷了。我理解您對您學生的愛護,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但他們不可能永遠依賴您做決斷。他們需要接觸更多人跟更廣的世界,你應該鼓勵他們,而非限制。”
相當漂亮的回擊。說法聽起來平和,其實綿裡藏針的點出禦天敵最大的痛處——
——他太想一直把握權利了,所以才想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學生。
所謂軍政分離,也是便於禦天敵自己管理的策略,其實他不想奧利安或者威震天一攬大權,將自己取而代之。
□□格的溫和的點出他不可能操縱他的學生一輩子。
禦天敵被踩到痛腳同時他也感到威脅——這個小個子平民不好對付。不僅思維敏捷,還有犀利眼光跟很好的政治嗅覺。
……我到底還是小看他了。有他的幫助,威震天掌握政權不是一個能讓人輕松笑出來的笑話。
他,果然是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