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柳玉風二人匆匆下山之後,連日便出了義城。
柳玉風不想再見這青雲山附近的一草一木,一路上快馬加鞭,把柳茴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他心亂如麻,只覺得自己往日裡一直意氣風發,受人尊敬,未曾在任何事情上載過跟鬥,如今卻受了此等奇恥大辱,卻還不能與外人說道,心中壓抑萬分!他只有透過快馬狂奔來發洩心中的鬱結之氣!
柳玉風原本是個豁達灑脫的人,鮮少生氣,待人平和,就連徒弟柳茴在他面前也時常不分尊卑,說說笑笑。不過,此番這一路之上,柳玉風沉悶無話,面色瘮人,柳茴竟也不敢惹他,只能遠遠地陪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如此急行了二三日。
這天傍晚,二人下了山道,行至一處小溪附近,他們打算趕在日落之前能投宿到前方五十裡處的小鎮。這時候,柳玉風突覺胸口陣陣抽痛,差點跌下馬來。
他“籲”了一聲,勉強扯了扯韁繩,馬兒慢慢停步下來。
“茴兒,先歇一歇,為師需在此處療傷。”柳玉風斂著眉頭,虛弱地跟身邊的柳茴說道。
“師父,我扶你,你這是怎麼了?”柳茴聽出柳玉風說話時中氣不足,立刻先行下馬,過來扶著柳玉風。
柳玉風用一隻手捂著胸口道:“想是之前餘毒未淨,又被莫叔叔掌力所傷,未能及時調養所致,今晚我們要在此露宿了。”
那日,柳玉風在溫泉祛毒,正值關鍵時刻卻被莫無為幹擾,餘毒未盡。此後,他又渾渾噩噩,勞心傷神,忽略了自己身體的異樣,以至於今日胸口抽痛,才發現傷勢已然惡化。
柳玉風找了一處平地,靜氣凝神,運息調理。柳茴不敢遠走,便在一旁生了火,又用樹枝在對面的小溪裡面叉了兩條魚,清理幹淨後架在火上慢慢燻烤。
約莫過了個把時辰之後,柳玉風面色由蒼白轉為紅潤,額頂蒸騰,冒出幾縷白氣。只見他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收了勢,緩緩站起身來。
“師父,怎樣,可有好些?”柳茴見師父調息完畢,緊張地問道。
“無礙了。”柳玉風淡淡答道。
其實,他所受的掌傷自是稍作調理,便自好了。只是,體內的殘毒卻是未能驅除。那日,他被莫無為突加幹擾之時,殘毒便逆行入了心脈,如今已經牢牢凝結在心脈之處。柳玉風已無法再透過運功的方法自行將其逼出。只是,他知道,即便是將此說與了柳茴,亦是無用,只會讓他徒增擔心,於是便隱去不說了。他知道二哥“醫毒雙絕”朱子七醫術高超,到時尋得二哥,再讓他幫自己醫治看看吧。
夜幕降臨,二人圍坐在篝火旁邊。此時,魚已烤好,柳茴挑了那個大的遞給了柳玉風。
柳玉風接過,小口小口地吃著,眼神怔怔地凝視著這升騰的篝火,火光中又浮現出莫無為的那張俏臉。
柳玉風愣了一下,低下頭去,不再看那火光。他知道,身體的傷可以痊癒,但心傷卻是難治。他這幾日雖然有意抗拒,但是在青雲山上的那些時日裡,自己與莫無為相處的點點滴滴卻總是瞅準空隙便跳了出來,歷歷在目,尤其是那一個悽慘的夜晚,因為整個過程他都清醒得很,所以那夜的場景便不時地縈繞於腦海當中,讓他無法從心頭揮去。
柳玉風自己渾然不知,他此刻黯然神思,兩行清淚已然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火光對映,淚珠瑩瑩,柳茴看得是清清楚楚。他心裡清楚,師父以往對任何事物總是雲淡風輕的,但這次在青雲山的這些時日裡,他能感受到師父與往日的不同:他對那莫無為是異常用心。
他知道那個時候,師父是真的喜歡那個莫無為的。也能感覺得出那些日子裡,師父的內心裡是愉悅的。
因而,此刻師父傷心垂淚,一定是因為又想到了那個騙人的莫無為。
柳茴輕聲勸道:“師父,你莫要傷心,徒弟我此後一定勤加練功,到時候宰了那莫無為替你出氣!你……你別哭了好不好。”
聽見柳茴說話,柳玉風這才回過了神,當他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徒弟面前落淚,頓覺羞慚不已。只見他將頭扭向了徒弟看不見的一邊,用手指拭幹了臉上的淚珠,輕輕地說了一句:“夜深了,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夜裡,二人露天席地,將就著睡了一宿。
翌日清晨,天剛放亮,二人便均都起身,到溪邊洗漱。
柳玉風低下頭,輕輕撩水洗臉,他看了看水中的自己的倒影,面色灰白,一臉憔悴。昨夜他吩咐柳茴躺下之後,自己卻一直難以入睡。
想他月前還意氣風發,千裡迢迢地從江南趕制北國邊陲,一片誠意求親而來。如今,卻落得個心傷受辱的下場。
柳玉風輕輕地對著水中的倒影言語:“柳玉風,這還是你麼?你怎麼弄成了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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