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英雄所見略同
燭火在兩人中間跳動，沈戈將林如玉的神態變化看在眼裡，靠著潮溼斑駁的土牆坐下。
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帶著獨特的嘶啞，還帶著憂傷，“我八歲時與人爭地盤，差點被人打死，東竹先生府上的塘伯路過，把我救了回去。先生可憐我，給我治傷，教我讀書認字。因為有先生，我才能活得更像個人樣。”
“今年開春先生就不太對勁兒，五月裡，他開始安排家裡的大小事務，就像……安排身後事一樣。上月初八，先生授書後叮囑我許多話，讓我不要走上斜路，要靠自己的本事謀生，做個堂堂正正的君子。然後第二天，他就失蹤了。我們把烏沙鎮翻了個遍，在鎮外樹林裡找到被惡狼啃得只剩下骨頭的，先生的毛驢。”
“三子說先生夜半騎驢出鎮後，有一輛馬車在後邊跟著，趕車的不是鎮里人。就在方才，我偷偷帶著三子去竹林認人，三子說那車伕的神態動作，跟安自遠帶來的僕從像一夥的。雖然只依此斷定有些牽強，但我就是覺得先生的失蹤，定與安自遠有關。”
說到此處，沈戈盯著跳動的燭火沉默著。直到燭心草輕輕爆了一聲，他才緩緩道，“我是個棄兒，不知自己從哪裡來，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活著。但我知道如果找不到先生，我活一天就會良心不安一天。我已決定離開烏沙鎮去找先生，不管找多少年，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沈戈雖爛命一條，但也沒開口求過人……”
同為孤兒，林如玉豈會不懂沈戈為什麼要強撐著，在別人看來卑微可笑的自尊心過活。
所以不用沈戈開口相求，她便說了實話，“我不認識安自遠，今日遇到他時之所以被嚇到，是因為昨天遇劫匪掉進江裡嗆水昏迷時，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死在了他手裡。”
從未跟人坦陳身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沈戈，愣了。他轉頭用帶著水汽的星眸打量林如玉好半晌，才問，“臥龍堤要垮的事，也不是追你的山匪說的，而是你‘夢到’的？”
沈戈真得很聰明，林如玉點頭。
沈戈星眸璀璨，“我本就在想，憑你和大福的手段怎麼能殺得了閆六狗。原來你是得了菩薩指點，提前設好套讓他們鑽，姑娘夢中可有東竹先生的訊息？”
得了菩薩指點？林如玉笑了笑，這麼說也未嘗不可。
不過，東竹先生並未出現在她的夢中，林如玉向著滿懷期待的沈戈搖頭。
沈戈的星眸暗淡下去，卻又很快亮了起來，“姑娘沒有聽說先生的訊息，也沒聽聞先生的死訊，對吧？”
這……倒還真是，林如玉點頭。
沈戈更高興了，“先生這麼出名。若他真出了意外，肯定會有訊息散開，所以姑娘沒說聽聞先生的死訊，說明先生一定還活著。先生肯定是被困在什麼地方，等我去救他呢。林姑娘，臥龍堤哪天決堤？”
看他這麼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林如玉不忍跟他說自己上一世一直被人監控著，囚禁在內院，訊息十分閉塞，只答道，“夢中是八月初一，臥龍堤垮塌後下遊很多村鎮被淹沒，死了很多人。”
沈戈繼續問，“下蔡也被淹了吧，安自遠從烏沙鎮走後沒回下蔡吧，那他去了哪？”
沈戈真的很聰明，總是能問到關鍵點上。林如玉平靜道，“他去了宣州，未來半年多他都在宣州城附近活動。不過也不一定，只是一個夢而已。”
沈戈點頭，“多謝姑娘實言相告，明早我就把路引給姑娘送過來。”
“夢無憑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