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琛走下車,努力眺望著遠方,隱約的能看見點急救中心的訊號塔尖。他又看了一眼不遠出的酒店停車場,心中竊喜起來。
常青回到大夫值班室,翻出那張牛肉麵傳單。
“唉,作戰失敗。”他無趣地轉著自己的手機,不知道該給小芽點些什麼菜才好。
常青之所以這麼想討好小芽,是因為在前幾天他們吵了一架。那時候,有幾個喝醉了的司機開得飛快,因為路面結冰車子打滑出了連環車禍,兩死十二傷,光是送進胸外的就有九個。
胸外科是一門十分複雜的術科,人的五臟六腑都集於胸與腹,其中五臟藏精氣而不瀉,六腑傳化物而不藏,腑氣通則髒氣安,人才能無百病。胸外科主要專於心與肺,而心為五臟六腑之主,肺為臟腑之華蓋,這兩個地方生病基本都是要住院觀察的,所以胸外科的病房空床一直都不多。
那天,床位幾乎是滿的,當時小芽推來一個小女孩,哇哇哭個不停。小芽想給她多加一個床位,但被常青攔住了,他說屋裡有個術後切口感染的病人,再增加人數負擔怕造成交叉感染,看女孩的情況不是很嚴重,還是別進去了。為此,小芽跟常青吵了幾句,最後,常青在走廊裡給女孩加了一個床位。那之後小芽便一直沒怎麼理過常青,所以他才想極力討好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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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當時著急了。”常青摘下眼鏡揉著太陽穴,想放鬆自己緊繃的神經。因為這兩天病人不斷,他和別的實習大夫都被留在醫院值班兩天了。
這人啊,一著急就愛動氣,因為要在短時間內做出重大的決定,大夫更是如此,一旦猶豫就可能讓一個生命流逝。常青還是太年輕,不能像他的老師一樣,做選擇時那麼從容。
大夫,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咳咳。。。。咳咳咳咳!!”
從術後室裡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像是要把肺子咳出來的架勢。
“年輕就是好啊,咳的這麼有勁。”常青看了一眼電腦,自己的圖表還沒做完呢。他嘆口氣,撥打外賣的電話。
“不如給小芽多買份醬牛肉好了,她一定會表揚我的哈哈。”說到這,常青不由得笑了起來,也是,這自嘲恐怕也只有常青才能笑得出來了。
“咳咳咳!!!”黏液堵在氣管裡讓人窒息,我必須把它們全部咳出來,不然那個小芽就要把那根長長的吸痰管插進我嘴裡了,一插就是二十厘米。
不行!我決不能讓它發生!
“咳!”終於吐出來了。
小芽姐幫我擦著嘴說:“手術的時候,空氣會進入胸腔,肺就會被擠成拳頭大小。”她拿起毛巾將它放在溫水裡,“做完手術大夫會往你肺裡充氣,讓它恢復一半大小,剩下就要靠你咳嗽使它膨脹,不僅是咳痰,還能讓廢液從引流管裡出來,不然你好不起來的。”說完,她用溼毛巾輕拭著我的額頭,些許涼意讓人舒服的很。
漸漸的,我的身上開始疼起來,看樣子麻藥應該要失效了,雖然不是鑽心般疼,但還是很折磨人的。我每咳嗽一下,那根管子裡就像外流出一點血水,在這四十多分鐘裡,水封瓶裡的液體漲了一半。
小芽看了一眼瓶子裡的血水,“應該差不多了。”她拉開簾子走了出去,估計是去找常青了。這時候我才看清自己所處的這間屋子,大約一百平米的空間裡放著八張床,我挨著正門,腳下正對著的是廁所,閉著深紅的橡木門,離我大約有六七米。床擺在正門兩邊,和我一邊的一共有五張床,另一邊則是三張床,床上有兩個病人,看樣子已經睡了。而在四張床開外,是一扇碩大的無框窗,向外能看見瀋陽美麗的夜景,一條大河,和對岸的萬家燈火。
屋裡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病人醒著,那是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奶奶,與我隔著兩張床。她看我注意到她了,便對我笑了起來,在她旁邊坐著一位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戴著副眼鏡,應該是老人的兒子。因為母親,他也對我笑了笑。
“小夥,感覺怎麼樣?”老人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操著一口濃郁的東北味兒。
“咳咳。。。還行,就是有點疼。”
“疼是好事兒,疼說明你還活著。”老人喝了口水,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可比那些個躺土裡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聽到這話,中年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媽這話是說我爸呢,我爸走了也快七八年了,我媽就總抱怨我爸說撇下她自個享清福去了。”
“嗯!”老人發出一聲滿意的讚歎,“還是咱兒子懂我!”
看著這母子倆,我也跟著笑起來,因為他們歡融的景象實在是讓人羨慕。
“你好,我找楊梓辰,我是他父親。”門外男人的聲音厚重有穿透力,“在這?哦好的,謝謝你。”
然後是那熟悉的腳步聲,直到他推開門。
“嗨。。。。。老爸”我努力擠出笑容,他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些年父親一直都忙著工作,我又在學校住宿,所以能見面的機會不多,漸漸的一見面也不知道該談些什麼話題了。
父親對那母子倆笑了笑,拿起板凳坐在我身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