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柳二多懂事以後,第一次哭。
她想上學!
她熱愛學習!
她那個時候雖然還不知道上學有什麼用,但是她有極強的求知慾。
她的直覺告訴她,她果不上學,她的人生就會在小學畢業這一年劃上句號。
她哭,爸爸就操起楊樹條子抽她。
她哭得更厲害了,不是身上的疼痛,而是心裡的不甘,哪怕被打得皮開肉綻,趴在泥地上沒有力氣站起來,哪怕哭啞了嗓子,她還在喊著我想上學。
那是她一次抗爭,差點兒丟了小命。
當時剛下過雨,地上都是泥水,她身上被抽打的傷口感染了,夜裡發起高燒。
她在村醫那裡連著輸液一星期,總算撿回一條命。
但是從那時起,嗓子就留下了一個後遺症,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太自然,會有僵硬沉滯感。
村支書都看不下去了,主動給柳二多的爸爸普法,說是國家現在都提倡九年義務教育了,你不讓二多上學,是違法。
柳二多的爸爸滿不在乎地喊著,我自己的女兒我當家,啥子違法不違法?
村支書都拿他沒辦法,只能威脅他,說,如果不讓二多上學,就去縣裡舉報他,還要向工商局舉報查封他的豆腐小作坊。
最終,爸爸被迫同意讓二多讀初中了。
從哪天起,爸爸就沒給過柳二多好臉色,一直在針對她,放學回家,或者週末和暑假,都會故意指派她幹更多的活兒。
柳二多不在乎,多幹點兒也無所謂,因為她確實比姐姐多花錢了,姐姐沒上初中,她上了。
柳二多也開始為自己爭取權力,她要求爸媽別再喊她二多,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柳亦男。
然而,她求了半天,姐姐妹妹都改口了,甚至媽媽也改口了,老爸卻瞧都不瞧她一眼,直接丟給她一句,喊習慣了,到死也不可能改口。
於是,老爸喊了她一輩子二多。
初中三年,柳亦男成績優異,一直是年級前三名的學霸。
初三結束時,她考上了縣裡最好的高中。
然而,老爸卻把她的高中錄取通知書撕了,還說答應讓她讀完初中,已經兌現了,一個女孩子家,讀高中有啥用?
柳二多的心,也在那一刻被老爸撕碎了。
那一夜,她留下一張字條,半夜起床,一個人朝縣城方向走。
她留下的是一張欠條,上面寫的明明白白,從今天起,她跟這個家再無關係,十六年的養育恩情,等她賺錢了,一併奉還。
柳亦男沒能如願讀高中,一個人徒步走到縣城,從此開始了打工生涯。
她在一家飯店,找了一個包吃包住的工作,雖然薪水微薄,但是她第一次有了自由的感覺。
她以為從此就能擺脫老爸,沒想到造化弄人。
兩年之後,她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吃苦耐勞,成功晉升為領班,薪水也翻了一倍。
老闆已經私下許諾,再幹一年,就讓她去另一家分店做大堂經理,薪水再翻兩倍,而且還有提成。
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她在上班時間,意外撞見了老爸。
她沒想到,老爸把豆腐作坊搬到了鎮上,擴大規模,生意越做越大,開始給縣城裡的一些飯店供應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