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禿禿的腦袋上爬著一堆藤壺,幹枯發皺的身體上披著一件黑色的罩袍,袍子很長,蓋住了下半身蠕動的觸須。偶爾不注意露出一條,像是把高錳酸鉀溶液當面膜用後留下的暗色斑紋布滿了觸須,顏色並不令人愉快。
巫婆用深陷的眼睛掃了姜元一眼,對海藍珠說:“這兒不歡迎外人。”聲音粗糲,像是鐵鍬鏟著地面。
海藍珠說:“他們是朋友,來看望我哥哥,看完了就會走。”
“不能夠留超過一盞茶的時間。”章魚巫婆警告地看著姜元二人,露出了不懷好意地笑容,桀桀笑了兩下,莫名其妙地說:“虎鯊都在這兒呢,我還缺少兩顆人類眼珠子做藥。”
姜元:“……”真像童話故事裡面的巫婆。
章魚巫婆又看向海藍珠懷裡面的小海兔,小海兔已經害怕地瑟瑟發抖。巫婆伸出深紫色的舌頭舔著醬色的嘴唇,沒說什麼,但看小海兔就是看一盤菜。
小海兔害怕地小聲嚶嚶嚶嚶,海藍珠掐了一下他不準哭,哭了引起別人的注意,會更慘。
小海兔憋著嘴,柱狀的眼睛過電一般抽搐著,不敢哭不敢哭……
章魚巫婆開著海城內唯一一家醫院,生意好到爆。海族們並不喜歡生病了進醫院,都是自己舔舐傷口,硬扛著活下來是運氣,死了那是活該,遵循著動物界一貫的“弱肉強食”原則。不過成精日久,開始惜命,受傷了往醫院走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章魚一家算是海族內的奇葩,喜歡鑽研人類的醫術,找到了許許多多奇怪的治療方式,別管治療方式看起來有多麼的嚇人和不靠譜,能夠治病救命就是好的。
醫院就是個處於生長期的貝殼高樓,高度有二十多米,距離海面還很遙遠,但人立其下已經覺得是“高不可攀”了。貝殼高樓上有很多黑斑,原來還以為是白色貝殼上的天然紋路,近了才發現是一個個黑色的小洞洞,供住在樓內的生物進進出出。
海族有著明確的地盤意識,很少能夠看到混居一地的情況發生,唯有在章魚巫婆這兒可以看見,海蝦與海魚共處,虎鯊與鮫人同住。
床位緊張,沒辦法。
誰要是在醫院裡被吃了,只能夠自認倒黴。
以上是海藍珠小聲地和姜元解釋醫院的定位,巫婆正好聽見,嘿嘿笑了兩聲,“治療結束之前不準吃,我治好了隨便。”
姜元比了個大拇指,“有個性。”
章魚巫婆森森地笑著,“嘿嘿嘿,應該的。”
海藍珠的哥哥住在十六層,病房裡有六張床位,是姜元見過最擁擠的病房,住的都是重病號,有摔斷了脖子還吊著一口氣的大海龜、有把自己電到的海鰻、有失去了房子重度抑鬱的寄居蟹、有打架失去了尾巴的虎鯊……還有肋骨斷了三分之二、下半身粉碎性骨折的海藍珠哥哥海嗨嗨,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人類名字朱紫昊。
朱紫昊眼睛可以動了,見到了妹妹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
“嚶嚶嚶嚶,主人你怎麼了?”看到海嗨嗨,小海兔顧不上害怕,壯著膽子離開海藍珠的手臂從陰森森的巫婆身邊游到了主人的臂彎內,“主人,兔兔很乖的,你不要扔下兔兔一個。”
海嗨嗨身體沒法動,虛弱的氣音說:“不會。”
小海兔用柔軟的觸須輕輕地碰了碰海嗨嗨的手臂,“兔兔陪著主人,絕對乖乖的。”
“喲,住院還帶儲備糧來。”沒了整條尾巴,直接把血肉模糊的傷口裸在外面的虎鯊嘴巴裡還不忘聊騷,“竟然還有兩個人類,你們鮫人的食譜夠雜的呀。”
不理會殘的就剩下一張嘴可以用的虎鯊,姜元走到海嗨嗨的病床前,“你好,我是昆吾居過來送貨的。”
海嗨嗨艱難地說:“你好。”
將包裹遞給海藍珠,姜元說:“簽不了字,在快遞單上按個手印也可以。”
“好。”海藍珠點點頭,輕輕地拿起了哥哥的手在快遞單上落下個手印,明明沒有用任何印油,指紋落下去的那一刻卻清晰的出現了個手印。
撕下快遞單收好,姜元這一單生意算是成功了。
海藍珠讓哥哥好好休息,但海嗨嗨的眼珠子移動落在了不怎麼說話的方晟言身上,方晟言始終跟在姜元的身邊,不說話但氣場並不弱,覬覦人類美好肉體的巫婆就不敢在他面前多少放肆。
要是沒有方晟言在,姜元直接要被巫婆切片了。
海嗨嗨,或者用他人類的身份來稱呼他更加合適,朱紫昊教授虛弱地喊了一聲,“方總。”
方晟言淡淡地點了點頭。
海嗨嗨很想坐起來,但身不由己,只能夠用眼睛表達著自己強烈的情緒。
方晟言說:“你與方氏的合作不會中斷,期待你盡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得到方晟言的一句承諾,朱紫昊方放鬆了下來,“謝謝。”
方晟言:“應當的。”
他們兩個說話時,姜元就站在一邊,突然感覺屁股被摸了一下,低頭看過去對上了虎鯊一臉的欠樣兒。
虎鯊賤了吧唧地說:“小美人屁……”後面的話不知為何自動消音,滿口利齒的嘴巴一張一合,就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消音的內容是:股很彈喲,爺爺喜歡你,我們來困覺。
姜元:“……”身體殘了,腦袋也跟著有毛病了吧,用生命聊騷真是佩服互虎鯊的勇氣。
姜元去拍那隻碰著自己面板的魚鰭,手剛剛碰到就感覺毛刺刺的,魚鰭上面像是有著針尖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