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將金袖縮小,小心地放入袖中,眉頭擰成川字。
何原楓看著他的動作,微微一愣:“沒想到她對你這麼重要,我還以為只有扶桑才讓你愛重。”
句芒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冷不防朝他劈下一道藍光,何原楓險些沒躲開,一把盾使的霍霍響。
不同於先前對熊貓精的客氣,句芒對何原楓下了死手,竟然不管不顧地追上去近身攻擊,要知道刑天的體魄強裝,而句芒柔弱,需要坐騎和法術幫忙才能克敵。
何原楓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與句芒對抗。
水底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衛延本體是蛇,水對他來說就像空氣一樣,他來回穿梭在這枯骨森林,尋找李殊的印記。
那些枯骨,都是新鮮的鬼魂,他們寂寞無比,見到活物,便死死靠上去,讓自己的手骨刺穿鮮嫩皮肉,水底的血腥味濃得驚人。枯骨沒有意識,他們只是憑借本能,攻擊一切下水的活物。
衛延劃了原形,與這些玩意對抗那麼久都有些體力不濟。想到熊貓精那個天真的玩意,竟然還想下來找人,衛延就覺得奇異。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跟著李殊跳下來,那瞬間,他眼裡只看到她落水的身影,只想把她救回來,僅此而已。
一把枯手扯下了衛延的鱗片,衛延吃痛,尾巴甩了過去,將枯骨撞得粉碎。
饒是他都對付得艱難,不知道李殊怎麼樣,想到這,衛延更急了。
不同於衛延,李殊那兒卻相當平靜。
她踩著松軟的土地朝前走,聞久了,連空氣中的腥臭味也不覺得惡心了,只覺得像普通空氣一樣自然,她走了很久,天地間彷彿只有她一個人,天空也是黑色的。
人呢?這裡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只有她一個人。
李殊走得累了,倒在地上休息,睡意來的突如其然,她以為自己睡了很久,但醒來時天還是漆黑一片。
天地間仍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怎麼回事?
李殊繼續走,忽然看到了一道隱隱的光,有光前方一定有出口,她快步上前,不料那道光又遠了,李殊不信邪,跑起來追上去,那白光彷彿有意捉弄她似的,她快它也快,它慢它也慢下,等李殊累得扶膝喘氣,光卻驀地消失了。
不等她詫異,光落到地面,忽然凝固成一片小小的圓鏡。李殊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有點迷糊,這是在夢裡嗎?
她感到不可思議,伸手碰了碰圓鏡,圓映象一層水面,她的手指碰過的地方都泛起一圈圈漣漪,她低頭去看時,圓鏡裡自己的臉很模糊,她還想看清楚些,忽然被吸了進去。
半晌李殊的眼前出現一座高山,樹木繁茂,地勢險峻,山的頂端有兩株高聳入雲的桑樹,它們似乎長著長著就長到了一起,彼此的樹枝交纏在一起,彷彿相互依偎不捨分離的愛人。
樹的地老天荒看上去比人類的可靠,不過也只是看上去罷了。
兩株桑樹幾乎是在一瞬間便被震碎的山石吞併淹沒,生長了或許有上千年的樹齡的大樹也逃不過被黃土掩埋的宿命。
李殊感到一陣饑餓,她按住肚子,眼前畫面忽然扭曲起來。她看到了一桌子美味佳餚,難不成這鏡子竟然會感知,什麼高科技?
正想著,又出現了一副全家人坐在一塊吃飯的畫面,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父親慈愛,母親美麗,小女孩正捏著弟弟耳朵要他為剛才捉弄自己道歉。
小姑娘長得有幾分眼熟,瘦瘦的四肢還沒有曬黑,幫著兩條麻花辮,笑起來梨窩淺淺,很討人喜歡。父親的馬尾一搖一擺,他還很年輕,眉目間氣質儒雅,卻不讓人感到女氣。至於母親……李殊愣愣地看了一會兒:“這是我?”
沒人回答她。
她想默默那小姑娘,手卻穿過了她,抓起一把沙土,畫面立刻扭曲起來,她連忙松開手,圓鏡裡更換了畫面,這場景十分熟悉,李殊記起來了,這是風生獸的幻境裡看到過的。
但這次,李殊看到了父親和藏族女人進入屋內後發生的事。
那女人盤腿坐在木雕神佛前,手裡揮動著彩色經幡,嘴裡念著繁瑣的咒文。她瘦得幾乎和天葬上的母親那般,眼窩深陷,皮肉散發著棕黃的色澤,只是睜開眼的一瞬間,眼裡異常的光亮讓她看起來格外通透。
父親攤開手,女人將一張小小的銅錢放進父親手心,父親閉上眼同女人一起念起咒語。
李殊忽然感到頭一陣劇痛,她捂緊太陽xue還想再看圓鏡,圓鏡卻變化起來,畫面落到她還在勝水村上學時,那時她進入新班級裡才沒多久,忽有一日,不知是誰說起李殊患有傳染病,年幼的孩子們因此畏懼她,將她聯手排斥在任何活動之外。
李殊嘴拙,不知道怎麼自辯,只好獨來獨往。
不料這排斥在她深入高年級時漸漸變成霸淩,最嚴重的那會兒,她的麻花辮被後桌的男生夾在椅背和桌子之間,上課時老師提問,她毫無察覺地起身,頭皮被扯得劇痛,忍不住叫了一聲。
全班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