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失笑,推開他湊上來的腦袋,裝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你這麼說話我不習慣。”
衛延不折不撓地又摸了幾把。
走進營地,李殊幫衛延登記號資訊才回到自己帳篷。衛延挑剔地打量這盞只夠自己盤腿坐起的高度的帳篷:“你住這還不如跟我一起住山洞。”
“這地方你連山洞都找不到。”李殊撥了個橘子給他。
衛延眼睛一亮:“剛才你在那站了半天就是為了給我摘橘子嗎?”
李殊咳了咳,別過臉收拾東西:“別跟人家說,這裡不許摘的。”
橘子小小的,還不很熟,衛延被酸得齜牙癟嘴,漂亮的臉也皺成一個橘子,眼裡水光泛濫:“我就知道,你沒安心,老實說,你一開始就知道這橘子很難吃吧。”
生在道路兩旁的果樹哪有好吃的,不然早給人摘光了。不過話不能跟衛延坦白,誰讓他騙了自己那麼多眼淚。
李殊一邊備課一邊板著臉忍笑:“呃你這樣就是冤枉好人了,好心好意給你偷橘子你還傷我的心。”
衛延被她的肉麻話刺激得起了雞皮疙瘩起,他拿起方凳上的涼白開灌了一肚子。
李殊偷偷瞄一眼衛延,見他放下水瓶,又掰下一片放進嘴裡,還吃?
李殊看他的表情她瞅著都覺得酸,不由嘖一聲:“酸就別吃了。”
衛延又不是憨的,看她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就是故意虐自己讓那個沒良心的人愧疚而已。
然而沒良心的女人來不及看完他的表演,擦擦臉好整以暇出去了:“等我上完課再領你出去轉轉。”
“喂,你就這麼扔下我走啦。”衛延在她背後不甘地喊了聲。
李殊頭也沒回。
衛延看看握著手裡半個橘子又看看李殊的背影,總覺得自己被耍了。
這節課上趙佑依舊時不時抬頭看她,李殊注意到了,回頭望去,趙佑又迅速垂下頭。
向媛媛把趙隊長的真正死因告訴了李殊,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之前救人就感染了破傷風,強撐著身體救下李殊,病情加重,這才猝然去世。
饒是如此,趙佑怨恨自己也是有理由的。
對此,李殊覺得內心有愧,她只能寄希望於自己能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多教一點,少一點心理負擔。
下堂課是語文,但是教語文的老師生病了,這堂課改成了自習,李殊代課,學生們正在趕上午交代的命題作文——《致未來的我和我們》。
之前和向媛媛跑到山頂接收對面山上的訊號塔的訊號看新聞,記者採訪一個災區的兒童,男孩只有八歲,臉上被泥漿和黃土蹭得看不清五官。
記者配了煽情的音樂,問他的家人,男孩眼睛很亮,說話很活潑,記者列舉了大家對他的幫助,男孩也充滿感激地說謝謝叔叔阿姨對自己的關愛。
煽情音樂放到高潮,記者問起他對將來的夢想,男孩的表情忽然靜止了,亮晶晶的眼也漸漸落灰,他微微側聲躲避鏡頭,鏡頭又追了上去。
男孩用一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口吻無奈地說:“阿姨,別問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沒按照記者想聽的答案說下去,浪費了這把催人淚下的bg,記者又試著誘導,男孩順從地說完了她想聽的話。
只是,李殊順著他半垂的眼望去,看到了兩截空空的褲管,這才發現男孩一直坐在輪椅上接受採訪的。
她知道第一句話才是男孩的內心想法。
私心裡李殊一直無法接受打著任何補助的名義逼著孩子說苦情故事煽情提高收視率。
她覺得惡心,這讓她想到忍不住在初中領貧困金時,每次領完錢校長都要大家和領導合照,然後掛到官網賣慘,吸引外面公益專案資助。
好像她和她的同學不是人,而是空啤酒瓶,喝光了回收可以再生。
想到這一切就讓人如坐針氈,假如能回到過去,李殊真恨不能跳起來,痛快地罵他們一頓,撕爛他們虛偽做作的麵皮。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
未來在哪裡沒有人知道,災後重建需要時間,需要很多人力物力財力,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命運都被綁在一條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