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段氏兄弟中的老六段羽帶著總管老四段功的文書離開大理前往高郵後,多時不歸,素來深感老六心懷不軌的老五段真便辭別段功離開大理來到了中原,此刻正好段羽於伏牛山一戰成名,很容易便打聽到了段羽的下落,此刻段真再無懷疑,決定在中原暗暗除去段羽。
因為段功雖然英雄,但太過重感情,倘若段羽回到了大理,段功定然不忍殺段羽,而且在大理,兄弟相殘,傳言出去不好聽,是以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覺地辦理最好。
大理段氏身為統轄一方的貴族,但從來於中原武林關系甚為密切,自從歸降蒙元後,為了避嫌,保全家族,段氏一度斷絕了與中原武林的來往,但如今中原義軍四起,元庭節節漬敗,揺搖欲墜之下,段氏兄弟也大感蒙元的氣數將近,於是暗暗同幾大義軍勢力套交情,以為以後做打算了。
神衣門這個如同無根之水卻掀起江湖軒然大波的神秘門派早就引起了段氏兄弟的注意,他們一邊動用大量探子探聽他們的底細,一面又積極客氣地應付神衣門派去的招賢使者,終於明白了這個門派的背後主使者是誰,於是段真斷然決定秘密加入神衣門。這樣倘若朱元瑋能夠得天下,他們段氏也算有功之臣,博得了朱元瑋的好感,對大理段氏的未來極有益處;這樣即使朱氏不成,自己身在神秘模糊的神衣門之中,也不致開罪了其他霸主。而且最不濟,也能借助神衣門的力量,除掉段羽!
段真有所為而來,心胸自非其他人可比,所以為人處事極為圓滑,時時都提酲自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決計不能輕易得罪人。是以他入神衣門時間雖然較短,但與身旁眾高傲不羈的高手們關系卻處的很是融洽,很像是大家之間的潤滑劑,誰同誰有了不快,時時都得靠他來調劑,所以他的人緣是極好的。他拉回空林,替他止血上藥包紮,勸慰幾句,空林也就順坡下驢了。
冷謙仰望星空半晌方道:“明教……明教……唯匹夫之勇排高下!嘿嘿,即使是蠢才,只要武功高,便能身居高位,而武功不成,卻身負濟事大才的,便只能充當嘍囉,供蠢貨驅使!張教主,冷某實是感激你救明教於危難之中!你被眾人推舉坐上教主大位,本人也是心悅誠服;對於你的為人,冷某更是欽佩!無奈,閣下非真英雄!不能擔當大任,冷某心懷大志,跟著你,便如同蛟龍被困池塘,大鵬關於雀籠!冷某武功不成,陽教主過世,二使者、眾法王爭奪教主之位,最多他人不服,可倘若我冷謙想要做教主呢?卻只能招來大家的笑話!所以五散人只好閑雲野鶴,隱逸江湖;可張教主身登大位後,卻也嫌棄冷某,竟然不願將冷某帶在身邊以供驅使輔佐,只將冷某留在孤懸荒山的光明頂幹雜活!我冷謙怎能心服?冷某日夜苦思,大査世間動向,已深感天下大勢所趨,明教四分五裂,絕非輕易便能扭轉了!而明教,草莽不草莽、英雄不英雄,非但不能幫助漢人驅逐韃虜,平定天下,反而成了桎梏真英雄成就偉業的沉重枷鎖!本人不欲毀明教,只是想叫明教眾狂妄自大的高手們看清楚甚麼人才是真命天子,可以做天下的主宰!甚麼人應該安分守己,做與自己志向身份相對應的事!”
聽到此處,周顛已經泣不成聲,想當初,極力主張冷謙留在光明頂的可是他周顛,沒想到卻成了壓抑得冷謙最終爆發的導火索!可是他心中不願,為何非但不說,臉面上也看不出任何不悅啊!早知那樣,便讓楊逍老兒留在光明話?不說話便會死麼?
冷謙擺了擺手,跨步而出。如此一來,張無忌已感迷茫之極了,心中天人交戰之下,直問該否出手。此人處處令人心折,表現謙和有禮,胸懷寬廣之極,怎會是那個罪大惡極的神衣門使君?
冷謙用力一抱拳,道了聲得罪,身形一晃,便到了張無忌面前,右掌按向張無忌的心口。張無忌見他來得快極,這一招掌法卻甚尋常,於是降龍十八掌、太極拳,等等熟悉的武功在腦中一閃而過,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該用哪一種武功對付冷謙,直到他的手掌穿破護體真氣的阻隔,按上胸膛時,才胡亂撩掌,全然不成章法地格擋。
這一掌按得無聲無息,張無忌感到一股急速旋轉的陰寒內力沖擊而來,頭腦尚未反應,九陽神功已然自然相抗,將這股內勁反推了出去。冷謙原沒料到能夠一擊而中,只用了七成的內力,沒想到對方的內力當真到了高得深不可測的地步,離張無忌一丈之地時,便感一陰一陽兩股強大的暗勁迎面襲來,化解去了自己最少兩成的力道,此刻終於擊中了,張無忌體內卻彈出一股更加渾厚強大的力量,於瞬間便將自己的內力反推回來。只這一刻,冷謙便知道自己和張無忌還差得遠,不用非常之道,絕難取勝!當下內力回收,身體後翻之際,運力灌注右手食、中二指上的寶石指環,頓時自指環寶石中央,無聲無息,迅捷無倫地射出兩支微若米粒的鋼釘,嗤嗤兩下,刺入了張無忌的心口。冷謙倒翻出去三丈,飄身落在了毛竹頂端,隨風上下飄蕩,瀟灑飄逸之極。
那兩釘由於近在胸前發射,是以連張無忌都沒有看見,旁人則更加不知這一招之間張無忌已然身中喂毒暗器了。只見張無忌面色乍現駭異、憤怒之色,手捂胸口向後踉蹌了兩步,還道是冷謙神功蓋世,以迅捷無論的掌法將張無忌擊傷了呢,神衣門眾人頓時歡聲雷動,對冷謙越加敬佩。
這兩根鋼釘所含的劇毒乃是西域大漠中一種極為罕見的毒珠毒液,只用少許便可令一頭牛全身肌肉痙攣麻痺,繼而心髒慢慢停止跳動。冷謙將這種毒液灌注在中空的戒指內,塞以鋼針釕,那毒液便常年浸泡著大半個鋼釕,是以此鋼釘雖然極其細小,但卻幾乎浸透了劇毒,一入張無忌體內,便欲隨著血液擴散開去,幸好張無忌神功蓋世,迅速地將鋼釘逼出肌肉,逼住了毒液的擴散。
張無忌抬起頭來,重新打量冷謙,竟然發現他的眼中滿含歉意,似乎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一般,當下一股寒意自脊柱升騰而起,傳遍了全身。這個冷謙,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他竟然是這麼一個可怖的厲害角色?
冷謙又是抱拳,二次說道:“教主,冷某得罪了!”話音一落,伸手拔了兩大把竹葉,呼地自竹頂倒栽撲下,雙手揚處,兩大把竹葉如同數十枚尖銳鋒利的鋼鏢一般向張無忌當頭籠罩下去。
飛花摘葉可以傷入表皮,亂人耳目精神,想殺人,冷謙至少還差了十年的功力。冷謙更加不會指望這些輕飄脆弱的竹葉就能傷了張無忌,所以他沖破了張無忌的真氣防護圈撒出竹葉,更進一丈,離張無忌近在咫尺時手中猛然寒光一閃,自袖中飛出一把軟劍來,抓在了掌中,穿破氣浪,向張無忌頭頂心刺去。
如此險惡狠辣淩厲的招數眾人從所未見,一時間全都屏住了呼吸,趙敏和小昭更是驚呼了出來,卻見張無忌抬手一掌,身體呼地後滑半尺,軟劍刺空,那些竹葉也如徒遇狂風,一起反射了回去。冷謙緊拉披風,淩空側翻,噗噗噗噗,那厚厚的駝絨披風被竹葉穿破了數十個小洞,那些竹葉近一半都釕在了冷謙的身上。眾人駭異之下,周顛哈哈大笑起來。
此刻趙敏懷中的孩子竟被吵酲了,突然張口大哭起來,引得眾人紛紛好竒側目。
因為牽掛張無忌,趙敏在小昭的攙扶下已然走出入群三五步了。殷梨亭也在孩子的哭聲中回過了神,發現趙敏已然走出人群,微微感到有些不妥,但看到韋一笑和周顛二人始終不離趙敏左右,心中頓寬,趕緊全神貫注於張無忌和冷謙的戰局。只見冷謙在空中一個迴旋,手中長劍猛然遞向張無忌的肩井xue,張無忌斜退半步,手一伸,便折了身邊的一根竹枝,手腕一抖,便既打在了軟劍之上,將軟劍打得偏了開去。
冷謙一擊不中,一擊又來,軟劍噼啪閃爍,忽彎忽直,忽柔忽剛,片刻間便刺、削、砍、帶、勾、點、彈、挑了數十招。張無忌僅靠一根掛滿竹葉的竹枝,便將這密如急雨的劍招盡數擋開了,精彩得令人連呼吸都快忘了。
冷謙越刺越狠,狀若拼命,上下翻飛,張無忌則穩穩地站在地上,小步地挪動步子,左手背後,右手使竹,見招拆招,堪堪一百餘招後,發現冷謙已然再無新招,冷冷一笑,竹枝貫注內力,抖腕擋開軟體,翻腕彈出,竹葉正中冷謙的面門,將他打得倒翻了出去。冷謙在地上滾了兩圈方才一躍而起,而他的臉,已經滿是裂口,鮮血橫流而下。段真等人搶上前去扶他,被他一甩袖,拂了開去。
冷謙憋著一股氣,蹣跚著走到張無忌面前,同張無忌冷然對視,良久之後,突然咧嘴恐怖地一笑,手中長劍悄無聲息地已經指到了張無忌喉嚨口處。張無忌但感一陣涼風透體而入時,左手急趨,食中二指於千鈞一發之間夾住了軟劍前端,軟劍劍尖已經頂住了張無忌咽喉而無法在進半分。冷謙應變竒速,立刻手腕微抖,軟劍立彎,劍鋒向張無忌面部削去,同時左掌指間夾著兩枚鋼針向張無忌當胸擊落。
張無忌右手竹枝已然撩將上來,冷謙只感一陣勁風卷來,這一掌倘若硬打在張無忌身上,這一條胳膊難免便要葬送了,於是當即收掌躲避,收掌之時手腕一抖,指縫間夾著的鋼針依然朝著張無忌的胸膛去了。張無忌斜跨一步,讓開了鋼針和削麵斷劍。冷謙借後躍之力一拉之下,竟然沒有將軟劍從張無忌指間抽出來,當即左手一張,變戲法似地指縫間憑空又多了兩枚鋼針,一掌向張無忌額頭按下。
張無忌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冷謙外表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動起手來卻這般狠辣無恥,心中也怒了,當下夾著軟劍連退數步,胳膊大力四方亂甩,冷謙死不撒手之下,便被甩得四下裡飛舞,接連撞折數根毛竹。此刻已然滿地都是胡亂倒伏的毛竹了,竹枝竹葉誰積得比人都高出許多,好在張無忌和冷謙二人的輕功都極高,在竹枝竹葉之上飛來躍去,竟沒有絲毫阻隔之感。如此輕功,在場的除了此二人及韋一笑外,再無第四人可以做到。便是郝密,功力也遠為不夠。
冷謙的堅忍果然非常人可敵,他雖自知內力比不上張無忌,但不到萬不得已,仍然不肯脫手放劍。不過對他而言,這般圍著張無忌團團飛舞,不但極少浪費力氣,反而有更多突施竒襲的機會。這一次掌拍張無忌的額頭無果,他便沒有放針,而是圍著張無忌團團飛舞之下,又連拍了張無忌好幾掌,雖然都被張無忌以竹枝化去了,但似乎他仍然還佔據著上風。
不過那兩枚鋼釘早已刺入張無忌心窩多時,照道理說便是一頭大牯牛此刻也該毒性發作,倒地抽搐了,為何張無忌偏偏毫無反應,便如沒有被刺中一般?冷謙心中頗為疑懼不已。不過此刻身在空中,已無暇想這麼多了,只盼他毒性終於發作之下,再次竒襲成功。接連四五招都被張無忌化解開後,他終於在張無忌猛力一甩之下放開軟劍,飛出二丈,足登毛竹,又彈射了回去,此刻他的右手之中也揑了鋼針,雙掌向張無忌擊去。張無忌耳聽得殷梨亭叫道:“切莫與他對掌!”微微一笑,竹枝夾著渾厚的內力向上一撩,便阻住了冷謙的前沖之力,並令他自立起身體來,左手拋去軟劍,曲臂當胸推出,正是“亢龍有悔”。冷謙只感一股灼熱烕猛之極的掌力擊來,無可閃避之下,只得伸掌去迎,轟地一聲悶響,他便雙臂被震得寸斷,心窩兒微微一蟄之下倒飛了出去。
原來張無忌在出掌之際,又以渾厚的內力將胸部的那兩枚鋼釘逼得飛射而出,打入了冷謙的心窩,穿破皮肉,直入胸腔。那些烏黑的毒血,也都噴射在了冷謙的身上。
冷謙被巨力一轟,雙臂劇痛之下,一時間都沒有感覺到心窩中了更加致命的一擊。只覺眼前一黑,又被飛躍上來的張無忌一把擒住,問道:“冷先生,在下最後問你,你的主公是何人?”
話音未落,便聽得趙敏和小昭一聲尖叫,只見郝密一條胳膊勒著趙敏的脖頸,一手攥著寒光閃爍的銀筆,飛躍回了神衣門眾人之前。
郝密落地便獰笑著喝道:“張無忌,識相的快快放下我家使君!否則尊夫人小命難保!”張無忌聞言立刻放手,站了起來,盡量壓抑著心頭的驚恐,和聲道:“我放手了,你快快放下拙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