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見他沒有大礙,便回身去看小昭了,一解開她的xue道,她便一頭撲入懷抱,抱著張無忌的腰便放聲痛哭。
不用問,小昭一定是以為張無忌這次死定了,驚嚇過度了。好容易哄得她破涕為笑,韋一笑也完全恢複,便拿出了那塊地毯來看,只見這塊不大的地後以紅揭色的羊毛織成,毯面又有無數白色的火焰底紋,組成了一片祥雲的模樣,然後便是黑色的羊毛刺成的波斯文字,樣樣灑灑一大地粒,若隱若現,不知細看,還道是什麼奇怪的圖案呢。
這些文字小昭也識得,果然是大光明真經!
這時只剩一隻火把,也因油將竭盡而變得很昏暗了,張無忌突感這地粒有些異樣,便滅了火把,這一來,四人一齊大驚,只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中,這塊地粒上竟碧油油地泛起一絲微光,而這微光,正好是一個人形,這體形張無忌很熟悉,正是不久前見到的明尊的體形!
“明尊!”張無忌不由得脫口而出,翻身便拜,其餘三人也道是明尊顯聖,又在輝月使的指引下,數通十二拜,這才誠惶誠恐地點燃了火把,捲了地毯,“施施然”原路出洞。火把還沒有堅持到鐵索橋便燃燒殆盡了,若非張無忌依然能夠依稀看到兩丈方圓內的物事,各人武功又不弱,他們能否安然出洞還是一個未知數呢。
至於明尊顯聖雲雲,到現在自然有科學解釋,那實際只是屍身與羊毛之間蘊存的一點極微量的磷在空氣中發生燃燒所致而已,同著名的鬼火一般,僅此而已。張無忌雖不明白,但已在心中暗暗計較,此後如果將此毯儲存在自己家中,一定要做一隻上好木匣妥善存放,決不掛在自家牆上,否則月黑風高之夜,家中婦孺僕婢猛然看到,還不得鬧出人命啊?
鑽到洞口時已是大半下午了,斜陽的光芒被參差的山峰割破,披灑在茫茫無邊、波濤起伏的湖面上,乍一看,還道是那數裡外的湖面都變成了血的海洋。
出洞時眾人驚奇地發現,那洞口竟然又擠滿了賊鷗,當真奇了。身背明尊聖物,張無忌實在不忍大加殺生了,便叫大家都將耳朵堵上,然後一躍而出,張口哇哇大叫,竟然效果甚佳,鳥兒們驚得死屁亂飆、毛羽紛飛,呼啦間,一窩蜂地擠到了懸崖外,盤旋鳴叫以示恐嚇,但人畢竟是人,沒有怕鳥的,令它們叫也是白叫。只是四人走到洞口,發現那帆索竟然沒了才微吃了—驚。
難道是那些鳥兒竟然將帆索給啄斷了?眾人心中驚疑不定。張無忌令他們都到洞中安坐,解下聖物交到小昭手中,只見她濕漉漉的瘦弱身子已冷得有些微微戰抖,不禁心痛,便拉住了她的手,又多花了一盞茶的時分助她固元,並烘幹了她身上的衣衫,然後脫下自己也已烘千的外衣披到她的肩上,道:“小昭,我且先上去看看,你們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記住,冷了就將這毯子裡上,千萬不能生病!”
什麼這毯子!聽了便叫輝月使生氣,但偏又說他們不得。偏生韓教主還乖乖地答應了。
張無忌心中人才是第一位,哪想到那許多的禁忌?心中盤算著假若那帆索倘若當真被鳥兒啄斷,自己可能還要想別的辦法助他們上崖去,不一定能片刻便回來,於是忍不住又羅嗦了一句:“韋蝠王,你稍作休息便想辦法打只鳥兒什麼的給大家吃啊!要烤熟!不可有誤!”
韋一笑早就感覺饑腸轆轆了,聽了此言立刻點頭道:“好啊!我便是燒鳥毛也要給韓教主弄一口熟的!至於我姓韋的和大尊使,就無所謂了。”
輝月使體內氣血翻湧,差點又吐出血來,終於忍不住道:“張教主、韋蝠王,卑下有一句話,希望二位能夠聆聽一二!”
張無忌正要走,聽到此言定住了身子道:“哦?尊使有話請講便是。”
輝月使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道:“我聖摩尼教傳入你中土,由於萬裡之遙,教規和習俗略有些改變也就算了,可是,現下我們在摩尼聖地,又拱衛著明尊聖物,你二人身居明教高位,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我教規矩?現下竟然連茹毛飲血的事也敢如此說出來?”
張韋二人這才想起來摩尼教不食葷的,怎麼自己身居高位還這般愚蠢?面面相覷之下,只想大笑,還好終於忍住了。身處聖地,要時時注意自己的言行!
輝月使的話張無忌只能點頭稱是,不過點頭完了,便將難題拋給了韋一笑:“那韋蝠王,韓教主的飲食問題就交給你了,決不能讓她餓著,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了!”說罷拱手而去。
他們帶的幹糧不是被水泡了就是在過鐵鎖、鬥章魚時跌落了,如今諢身搜遍,也沒搜出夠一人吃的東西。小昭看他們很為難的樣子,便道自己不餓,這點千糧大家分著吃便罷。
被輝月使那麼一說,韋一笑也不好意思再愚蠢了,只得按捺了真氣坐下來,只盼快快離開此地,回到中土。
午後的太陽照不到這片懸崖,現下雖還是夏季,但湖風吹來,卻也有些涼了。張無忌快要攀到崖頂時,突然感到頭頂風聲勁急,忙抬頭一看,只見一塊足有桌面大的石板已經當頭砸下來了!當下不及細想怎麼回事,趁著右手中指正好扣著一個小孔,掛住了身軀,便立刻身軀向右一扭,足向又踢,藉著這個慣性,身體翻向了外側,並橫甩起來。那石塊就此從固定在巖壁上的胳膊面上呼嘯而過,險些沒刮住頭皮。
此時如果張無忌腳下有立錐之地,那石板雖大,墜落勢頭雖猛,卻也奈何不了他,但苦就苦在現下只有一兩根手指指尖扣物,從而懸掛住整個身軀,實在沒有多少餘力再空出一隻手去掃拂落石,哪怕是太極拳的四兩撥千斤,也感把握甚小。所以躲避才是上策。可是當他的身軀剛剛甩下來,就又有一塊石塊從上面砸下來了!
原來有人偷施暗算!張無忌大怒,左手也迅速扣住了一個小孔,雙臂同時使力一拉,人便如同猿猴一般貼著懸崖斜刺裡飛撲而出,直撲到了右斜上方兩丈多遠處,那裡正是懸崖的一處微凸處的下方,張無忌落手處正好沒有任何抓扣之處,貼壁下滑一尺,才扣住了一個小孔,定下了身形來。抬頭望上去,只見這塊凸起果然完全擋住了視線,從山頂擲石也尋不到目標了。
張無忌此時的壁虎遊牆功只怕早已天下無雙了,在光壁上攀爬輕而易舉,不過這光壁如果過大了,則會超出人力所及之外,更何況這座絕壁上鳥糞極多,風極大,便是真壁虎來了,也絕難持久。所以灘爬這個絕壁,大多靠的還是那遍佈於崖壁的斑斑點點、坑坑窪窪,決不能僅憑雙掌的吸力爬上爬下。
山頂上偷襲的人正是等候多時的常勝王。他趁夜破壞了船隻後,再度摸上山頂,趁張無忌等人進入山洞後,便將這懸掛於懸崖的帆索拉了上去,並搬了好些石板堆在崖邊,時刻等待著張無忌徒手攀爬上來。
那西南山頂上的西華子夫婦主要査看海面上是否有船隻過來,哪裡會想到這座島上除了自己六人以外還有他人?況且,從那座山峰看過來,此處正好被最高的山峰遮擋住了,看不見。所以常勝王實是放開手腳準備好了一切。
張無忌等人進入山洞很久後,常勝王依然翻看著懷中的三枚琯燦的聖彩寶石戒指納悶不已。心想他們沒有這三枚戒指如何登得聖壇?難道這三枚戒指關乎到其他的秘密?
現下張無忌躲在了崖下約十丈處,自己舉著大石探出頭去已經看不到那人了。不禁心中緊張起來。張無忌實在太可怕了,世間怎會有武功如此高的人?而且偏偏這人還這般年輕?當真令人又妒又恨又怕!他適才是著上身的,應該確信他身上沒有真經!真經一定在崖下洞中的其他人手中,只要設法弄死了張無忌,其他人便好辦多了。
那塊凸出的面積不小,張無忌會否暗暗沿到別處,偷偷上來,然後出其不意地攻擊自己的後方?常勝王胡思亂想著不禁感覺背心直吹冷風。自己的實力實在太弱了,要成大事,必須要鋌而走險,抓住機會,險中取勝!他決定放下帆索,攀下崖去,正面襲擊對手!
他將帆索往旁邊挪了四五丈,然後僅放下八九丈,確保自己下去正好能看得見那凸巖下的張無忌即可。懷中共有十餘枚月牙鏢,生怕不夠用,他又揣了兩大把碎石塊到懷中,這才抓著帆索溜了下去,漸漸看到凸巖下時,常勝王便伸足絞住了帆索,右手入懷,緊扣了四枚月牙鏢,沉住了氣,心想只要看見那人,便立刻蕩起帆索,再冒險溜下一些,在最佳的位置猛力射出手裡的暗器,管教他立刻跌入大海喂魚!
常勝王從來不認為裡海是個湖。他自幼便堅定地認為,這就是海!
但他一直溜到帆索的末尾,也沒有見到張無忌!難道他終於抓不住,自行落海了?常勝王心中一喜,但轉眼又想到,難道他趁自己折騰著神不守舍之際,已從別的地方爬上崖去了?心中這麼一想,頓時諢身冒出了一層細毛漢。果不其然,越不希望什麼,什麼越是要來,正緊張萬分時猛然便聽到了張無忌的笑聲從頭頂上方傳來:“哈哈,常勝王,本人在此!”
聽到這聲音,常勝王便如猛地被雷擊了一般,諢身一哆嗦,右手頓時被那四枚鋒利的淬了眼鏡王蛇劇毒的月牙鏢給割破了,這下他更加一緊張,左手也跟著鬆了,出溜地便從帆索末梢滑了下去,大聲慘呼著撲向飛快地迎面而來的大海!這風緊啊!吹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只覺得大海就像一堵白花花的高牆,飛速向自己壓來!越來越快速的墜落令五髒六腑大腦眼珠都快撐破束縛,爆裂而出,身體時而噌到凸出的岩石上,火花亂閃,一大塊皮肉就此飛去都毫不知覺,終於只聽砰地一聲巨響,世界便歸於虛無!
常勝王跌入了雪白翻湧的浪花中,平摔的巨大沖擊力立刻崩飛了五髒、眼珠和大腦等物,立刻便引來了大群的水鳥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