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一笑捉弄了她,高興得哈哈大笑,也不去勉強他們,乘著這千載難逢的良機,趕緊又捲了幾條飲血食肉。
此時西邊天際的濃雲大山電閃雷鳴,遙遙傳來,只感無盡的蒼涼雄渾。蛇兒們遊得更急了。眼見附近的蛇都順著河床遊向了北方,輝月使的意思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沿著這條河道繼續向北了,其餘向哪都可以。
在這隔壁沙漠內行走韋一笑最富經驗,所以往哪走他說了算。他雖生飲蛇血如飲甘露,但想到和這許多的蛇一同過夜,也是興趣不大的。他扭頭去仔細看那逼得更近了好幾十裡的西邊濃雲,但見那雷電打得似乎與往常不同——往常的雷是東西南北斜著打,彷彿裂了半邊天,但眼下這雷電卻是立著打,從天上直打到地上,聲音幹脆,非尋常所聽的連綿許久的滾雷、悶雷。怎麼回事?還有那些蛇?為什麼會有這許多蛇?
才想到這,輝月使竟不知趣地問了一句:“如何憑空跑出來這許多蛇呢?難道……”
她差點想說難道現下蛇到了交尾季節?要集中交尾?還好及時收口沒有說出,憋了一個大紅臉。誰知韋一笑立刻替她說了,還說得粗俗無比:“如何有這麼多蛇?交配唄?瞧那些蛇急得,那定是憋了三十年,騷得緊了!”
輝月使今年正好三十出頭,這話是轉著彎兒地數落她呢。輝月使聽他說得惡心,臉上滾燙,一時倒還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柳眉倒豎時,卻聽韋一笑詐屍了一般地驚呼起來:“不好!是龍卷風!是龍卷風!快尋地方躲避!快!”
張無忌也看到了,那三座烏雲巨山已經凝聚成了三棵通天巨樹一般,搖搖擺擺,向東北方而來。整個西天黃濛濛一片,即將落入的地平線的太陽只剩下了血紅色的一個小點,比厲鬼的長嘯聲更加淩厲響亮的呼嘯聲響徹整個戈壁沙漠,雷電在三棵“巨樹”的樹冠間不停閃動。三棵“巨樹”移動的範圍包括甚廣,張無忌等人從來沒見過這等景象,一時都不知該往何處逃跑了。
韋一笑情急之下突然靈光一閃,高呼道:“跟著蛇走!跟著蛇走!”喊著已經猛地躍起,在輝月使的馬臀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可憐輝月使都忘了將馬頭上綁縛的麻布解下來,那馬沒沖出幾步便被腳下的土包一絆,轟地向前撲摔出去。輝月使的武功和騎術雖然都是極佳,但也被弄了個措手不及,著地一撐便躍起,狼狽之極。氣得她咬牙切齒大喝道:“韋一笑!”
韋一笑也沒想到她會摔倒,當下哈哈大笑。輝月使呼地抽出了兩枚鐵制的聖火令,向韋一笑的小腹拍去。韋一笑吃過她的虧,哪敢令她近身接招,早已一掠而起,揭了張無忌馬頭上的圍布,又踅了一個大圈,將輝月使的馬頭上的麻布也揪了下來。
這馬那一下摔得可真不輕,前胸在地上劃破了兩尺多長的大口子,鮮血密密紮紮地滲了出來,看得韋一笑心裡極感歉然,忙抱住馬頭,輕輕拍撫,勉強穩住了馬兒悲憤暴躁的情緒。
輝月使追了一圈,連韋一笑的邊都沒碰著,此刻他抱著馬頭安慰馬兒,正是機會,右手的聖火令即將打上他的肩頭,心下卻又一軟,就此洩氣。張無忌看得好笑,和聲道:“你二位別鬧了,看那風好似向這邊來了!”
韋一笑穩住了馬,身子突然一晃,一把便將輝月使攔腰抱住,輝月使大驚,怒氣重又升騰起來,但隨即發現這瘦子原來要把自己抱上馬背,心底怒氣頓時煙消雲散,盡化作了一股甜甜怪怪的感覺。
三人兩馬很快踏入了蛇河,蹋得群蛇如草葉兒般地四處飛濺。
這些蛇乃是沙漠裡常見的沙蛇,個兒雖不大,但也頗具毒性,毒液極能麻痺動物神經,平常以沙鼠蜥蜴等為食。性情敏感暴躁,頗具攻擊性。但今日無論馬蹄如何踐踏,竟沒有一條小蛇顧得上咬馬腿一口。
那三股龍卷風在遠處看時好似晃晃悠悠慢慢騰騰,誰知這麼快就已經到了河道的南惻,晃晃悠悠地折過來了。張無忌好奇心重,騎在馬上不時地回頭打量這三股怪風,只見它們相隔互有十餘裡之遠,但說要相交,只是一甩尾之間便相交了。一掃便是十餘裡啊!憑張無忌的輕功,便是趕到死也趕不上!那三股龍卷風接地連天,中間打彎,當真便似三條巨大的黑龍一般,在廣袤無垠的戈壁沙漠上飛快地犁出三條又深又闊的深溝來,風聲如雷,周遭沙石飛揚聚彙,急旋著沖入那黑色的旋轉柱體之中,轉瞬間升上萬丈高空,自拄頂揮灑而出,這一陣功夫間已將天空充賽得混混沌沌,天日全無,四下裡原本昏暗,這時已經越來越黑了。
韋一笑眼見前方河道兩邊出現了兩座高崗,而蛇兒們都向那左側的高崗彙聚,心中大喜,呼喝了一聲,當先幾個縱躍過去,心想倘若是個山洞什麼的,說不得進去先放把火,將臭蛇們都燻了出去。
為了放火,他將自己和張無忌換下來的衣服全背上了,誰知踏蛇奔到近處,卻哪裡有什麼山洞?只有幾條狹窄的山縫,僅夠蛇往裡擠而已!而那風已經交錯盤旋著向這邊來了!風尾掃過,河道中的巨石、河沿的土崗,皆旋轉著奔向風心,搖搖晃晃飛上天空,又墜落下來,這一來更如天崩地裂了一般,如果不立刻找到藏身之處,即使僥幸不被風捲到,也會被滿天跌落的石塊土塊砸死!韋一笑一咬牙,準備動手去扒那山縫,卻聽輝月使高喊道:“快看那邊?好似有個洞窟!”
韋一笑大喜,忙扭頭,這時狂沙亂舞,天昏地暗,哪裡看得出幾丈?便覺胳膊一緊,已被張無忌握住,順著陡峭的山崗向北飛掠而去。
張無忌一手抓著韋一笑,一手抓著輝月使,剛躍出數丈,一股風尾正好掃過身後,強大的氣流,硬生生地吸著他退後了好幾步,忙使了個千斤墜,全身趴在地上,方才抵住了那吸力。
其實剛才那一下,龍卷風的邊緣離他們尚有二十多丈,如果再近得一些,憑他們武功蓋世,也只能飛升極樂了。
但他們身後的數百條小蛇,甚至那兩匹馬,都被風掀翻在地,噓溜溜嘶叫著,打得幾個迴旋,被吸入了那漆黑一團的風柱之中。
乘那風一甩即開之際,張無忌已原地躍起,雙臂一振,將韋一笑和輝月使向那離地至少有五六丈的洞窟擲去。這時,另一股龍卷風又掃了過來。張無忌眼看已經沒有機會躍起了,忙著地一滾,緊緊地貼在山崗底部,手足充盈真氣,狠狠地刺入了山壁之中。
這山壁多半是堅硬的黃土,少半是石塊砂礫,張無忌力貫之下,插入了兩尺多深。這時那風也已經捲到了身後,強大的氣流吹得張無忌發髻綻開,腰背上的衣服崩得幾下,也噗地撕裂飛天了,手足抓著之處沙裂石飛,眼看便要無所附著離地而去。張無忌體內真氣奔騰,大喝一聲,雙膀完全刺入了山壁。這一喝間,會陰至百會之間便如生成擎天一柱,九陰九陽便如一黑一紅兩條巨龍,自他丹田繞柱而出,盤繞周身,他渾身立刻冰冷堅硬如鐵,真氣鼓蕩,如海洋般廣闊充盈。張無忌自練九陰真經以來,只在終南山融彙貫通時感覺無比舒適,但這般的雄渾壯闊剛猛的感覺卻是頭回。
九陰九陽相互剋制,但又相輔相成。他體內的九陰內力雖在火龍靈虛的幫助下又提升了兩層,但與九陽相比起來還是弱了許多,融會貫通以來,一直蟄伏體內,未顯露頭角,但此時與天抗,情急拼力一激之下,竟無意間生成了一股類似於鐵布衫和金剛不壞體一樣的功夫。那兩條隱隱而生的護體真氣以後便會一直圍繞他的身體旋轉不休了,日夜不停,這可不僅僅是護體氣牆那般簡單了,它會當真便如兩條護體神龍一般,除了隨時保護主身之外,還會隨時飛出傷人。這就是說,以後就算張無忌手不動腳不動,不拿眼睛看人,還睡著了背對著人,也可三丈之內莫明其妙地取了一個人的性命!
當然,既然是護體真氣,自然主要以護為主,沒有外力侵襲和有意施為,它是不會暴起傷人的。以前他的九陽神功也能護體,但那是外力及身方被動的抵抗,這便如普天下的內功一般。而眼下這兩股護體真氣卻似被賦予了靈氣,如活了一般,遊離於體表,能靈敏地察覺身週三丈內的力量波動,根據外力的大小,主動防禦甚至反擊,絕非什麼金剛不壞體之類的武功可以相比。
以後有行刺張無忌的刺客可得注意了,除非他的內力在張無忌之上,否則便是乘他喝醉了酒睡熟,甚至被鐵枷牢牢銬住,湊近三丈之內發起偷襲,無論用暗器還是兵刃,都要首先破得了這兩條不眠不休盡忠職守看不見摸不著地護體“神龍”!
這道龍卷風從張無忌的身上掃過,張無忌只感真氣鼓蕩得極其劇烈,雖使千斤墜緊貼崖角,但那無比強大的吸力還是要將自己吸飛!還好他藏身的這個山壁角落阻去了許多風力,他藏身之處又堅硬結識,他四肢深插入土之下,竟堪堪抵住了這風的巨大吸卷之力!
這風片刻既過,滿天的沙石傾瀉而下,奇怪的是,那些沙石將及身體時,便斜飛而去,竟無一打到身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變化,忙乘著風去的當頭,提身而起,撲上了那個石窟,卻只見韋一笑正滿面惶恐,大呼著要往洞外跳呢。而輝月使則在他身後死死地拉著他不讓他跳。
這時第三股風又來了,張無忌上崖隨手一推,將他們一起推入了洞窟內。眼見張無忌衣衫襤褸飛躍上來,韋一笑啥都顧不上說,先哈哈大笑。這時風又來了,他忙背過身去抱那粗大的石柱,卻不想輝月使正在他身後,背貼著石柱,正好被他面對面抱了個結結實實。但風已經到了,哪還來得及放開她?只得緊閉了雙目將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抵受那奇大的吸力。
原來這個洞窟只有一丈多深,洞內貼洞底巖壁有一根一人合抱粗細的石柱,適才韋一笑和輝月使便是抱著著這根石柱抵住龍卷風的。這下輝月使背對著石柱,沒法抱了,張無忌眼看韋一笑的雙手開始漸漸滑脫,連忙腿一伸,攔在了韋一笑的後腰上,將他重又壓了回去。
張無忌這一壓力量有些大了,竟將輝月使擠得喘息不得,本來被韋一笑抱著就臉上發熱,這下更是憋得發紫了。
韋一笑一生為練那寒冰綿掌氣茬所累,不敢碰女人,後來雖經張無忌治癒可以碰女人了,但無奈已經年老。人家還以為他無意婚娶,也沒人替他張羅這事;去採花或嫖娼吧,又怕壞了名聲,以至到現在還是童男之身,要說憋的,他可比那些憋了三十年的蛇們憋得更加厲害,只是他自欺欺人,以為自己不需要而已地裝君子。這時無意間將輝月使抱了個滿懷,女人的特有氣息聞得他渾身發熱——這番邦女子眼看著瘦瘦條條,怎麼胸部就這般厚實呢?那兩顆豆兒,當真頂得人清清楚楚,心癢難搔啊!
韋一笑腦內一片模糊,心猿意馬間,風暴已去,他還將輝月使抱得緊緊地忘了松開。直到臉上連挨兩個大巴掌,又被狠狠一推,才踉蹌著退了開去。這時他才猛地清醒過來,突然發覺不妙,忙提著長袍轉過了身去,假裝不在意地檢視風去了沒有。原來適才莫明其妙地出醜了,老二將長袍頂起了高高的帳篷來。也正是如此,輝月使才惱羞成怒打了他兩個大耳光——他頂著她了,當真無恥!
其實現下四周一團漆黑,除了張無忌,輝月使伸出手掌也看不清五指,何況他那裡。
張無忌不明所以,不由瞪了輝月使一眼,心說這個女子未免太小氣了,危急之下抱了她一下而已,又是保護了她,何必打人耳光?難得人家韋蝠王脾氣好,不予女人計較……否則……這駕可不好拉。
輝月使聽見張無忌鼻中重重一哼,猜到他的意思,心中又羞又委屈,又沒法解釋,一急之下,竟淌下淚來。張無忌心想這女人不是無理取鬧使小性子就是哭哭啼啼,沒意思,哪有自己的敏敏好?當下不去理她,聽那風聲漸漸遠去,便扭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