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杖法空智在二十多歲時就曾習練過,其他遺尊所使少林功夫他也大多習練,但卻從來沒有想到少林功夫還能如此使喚,威力還強勁如斯,心中驚異的同時又不禁略有所悟,思之良久不由又暗暗搖頭:少林功夫如此練法豈非已進魔道?此人練到如此境界而身無大恙也當真令人稱奇了。
空智卻不知遺尊之所以以前決少涉足江湖,便正是因為苦練狂改少林絕技走火入魔所致,若非其人天賦異秉又悟性極強,還當真早已不在人世了。
看得幾十招後,張無忌心道這老頭陀武功內力都高出其徒弟阿二阿三甚多,但臨敵經驗似乎尚且略有不及,便開口溫言道:“遺尊大師年齒已高,在下年幼,大師如此,等於在下以逸待勞,恐於大師不利啊!”
在如此激鬥之中遺尊便是呼吸也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差了,鬥得數十招後感覺對方的招數緩而無甚力道,心中但想這小子武功是極高的,但看來只會一味取巧,真實武功畢竟有限,便看你如此取巧又能堅持多久。心念及此正欲加力,張無忌突然開口說話,當真又嚇了他一大跳,連忙一個倒躍,跳到了五步開外,手拄鐵杖,仔細審視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少年,方才緩緩道:“魔教教主張無忌果然名不虛傳!老衲想要贏你很是艱難。”
張無忌抱拳道:“大師客氣。大師的武功也已出神入化,令在下眼界大開,佩服之至!”
聽到對方的贊譽,遺尊當即嘴角上翹,面露笑容道:“老衲隱居深山數十年,自創了一手粗淺功夫,極想請張教主指教,但老衲此功獨自使喚卻並無離奇之處,須得邀少林高僧同使方能見其奧妙,不知張教主有沒有興趣試試?”
張無忌尚且有些猶豫,聽到此言楊昳已然怒而冷笑道:“好不要臉的老頭陀!以老欺少就罷了,還想以多欺少!不然張公子這邊也邀人助拳罷!”
遺尊笑道:“張教主邀人助拳也無不可!一對一,二對二才最是公平!”
聽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張無忌倒對此人生出了不少好感,正想說那也不打緊,前輩不必客氣。空智已沉聲道:“適才在場人等都聽到了,張教主言道比武規矩全憑方幫主定,不知張教主是否會臨陣退縮,進而食言?”
聽到此言張無忌心中一凜,原來這些人早有預謀,要聯手對付自己。都怪自己適才將天下英雄小覷了,誰知他們會找來這麼些個不出世的奇人來對付自己,現下自己騎虎難下,唯有硬著頭皮上了。於是抱拳準備說話,忽覺背後趙敏在暗暗拉自己的衣襟,知道她擔心自己要提醒他以腹中孩子為重,哪裡敢回頭看她?自知自己即使有不測,趙敏和孩子也會有人照料,不必婆婆媽媽,便硬下心腸朗聲道:“那麼便請方幫主劃下道兒來,是車輪戰還是一起上,只管一句話便是,在下一概奉陪,但在眾英雄面前,各位需得答應在下,此戰之後不論結果如何,我們之間的仇怨從此一筆勾銷,不得再行記恨纏鬧!”
空智尚未回答,遺尊已然不耐其煩地道:“自然如此!空智賊禿,有膽子上不?”
空智眉頭一皺,便轉眼看向方東白,方東白幹嗑一聲道:“第一,今日比武只比拳腳,不比兵刃。”
張無忌點頭道:“不動刀槍自然是好。”
趙敏冷笑道:“那是方幫主等人怕了屠龍刀了!”
方東白臉上一紅,忙幹嗑一聲以作掩飾道:“第二,張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絕非一人可敵,我等便要不客氣的一起上了。”
張無忌還未回答,俞蓮舟已怒氣填陻地朗聲道:“如此算什麼規矩?今日本人既已做了本次大會的公證人,見到如此不平之事焉能不管?”
說罷大袖一揮站到了張無忌的身邊,凜然瞪視著方氏等人。
秋蒼蘇仰天哈哈笑道:“威名赫赫的武當諸俠我等自然是要一一領教的,但今日已然事先說好,我等乃方幫主之客,自然他說了算。”
遺尊也道:“這事說來不大光彩,但事已至此,咱們也只好不要臉一次了。呵呵嘿嘿。”
張無忌聽到此處,心道同他們作這些無謂的爭辯已是無益,還顯得自己怯懦了,於是抱拳道:“多謝二師伯了,此事既已事先說好了,無忌若要畏縮不前,卻教天下人小瞧了我們武當派了!”
說罷便回身對方東白等人一抱拳道:“請!”
方東白點頭道:“那我等不客氣了!”說罷便與空智、秋蒼蘇等四人放下手中兵刃,分成五角將張無忌圍在了核心。
眾人素知方東白平生以劍成名,幾乎從未見他空手過招,此時見他單手備戰,許多人的心中均不禁為之一振,盼能一見風采。
這時張松溪和趙敏耳語了數句後,突然一躍而出,前去拔那插在地上的屠龍寶刀,見此異動,方東白、空智、遺尊、秋蒼蘇、玄慈等人竟顧不上已經圍在中心的張無忌,立刻紛起阻攔,連玄宗道人、青海三劍、司徒餘等人都一起躍上了。張松溪叫了一聲來得好,挺身急進,搶先一步抓住了寶刀之柄,倉地拔出,如此一耽擱,秋蒼蘇已第一個躍到了。他大喝了一聲,抬掌便往張松溪背心擊去。
張松溪聽得背心掌風凜厲,不敢反手去接,便順手將屠龍刀向後揮出,秋蒼蘇暗叫一聲妙招,不敢以血肉之軀當那屠龍刀之鋒,立刻收掌改爪,斜挑掃向張松溪腕部諸xue,意圖順勢奪取寶刀。
張松溪早料到此招,但此時空智等人也已先後到了,足有十一二人,幾乎盡為當世第一流的高手,紛紛出招往張松溪的身上招呼去,這些人有的是直接奪刀,有的出手虛擊,覓機奪刀,有的則幹脆出手狠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眼前持刀之人格斃了再說。此時方顯出了武當派高手的手段,張松溪揮袖捲起適才方東白丟棄於地的那三條早已被冷得縮成一團的大蜈蚣,內勁到處,盡震為碎段,抖袖甩出,同時使出本門罕用的刀招天王寶傘,抽身輪刀,五指外掃,盡朝來人面門招呼。眾人但覺面前勁風森然,碎物撲來,都知屠龍寶刀鋒利無匹,張松溪刀招怪異,毒物之狀更不可知,大驚之下只盼他人進擊,自己則暫避其鋒,結果呼啦間盡皆閃開,張松溪請嘯一聲縱身而起。
秋蒼蘇更不打話,自懷中抽出了一條銀光閃閃的短鞭,徑朝張松溪足踝捲去,張松溪見他招數奇絕,心中訝異,反轉寶刀向那短鞭斬去,秋蒼蘇嘿嘿冷笑,左手扣指一彈,立時便有兩粒細砂狀的物事向張松溪的雙目飛去。張松溪寶刀不收,揮袖去攏那兩粒細砂,這時秋蒼蘇的左掌已然一記劈空掌打來了。如此三面而擊,又詭異淩厲,饒是張松溪武功高強,又有屠龍寶刀在手,也是難以抵擋了,只好改擊為擋,使出武當絕技如封似閉,不管他來了多少,一概擋之。只聽丁丁丁三響,短鞭鞭梢已然斜飛上天去,兩粒細砂則粘在了寶刀刀面之上。那一掌劈空掌也擊在了寶刀上,卻悶響了一聲,張松溪只覺一股巨力傳來,便沉刀相抗,誰知這股巨力中竟又有一絲陰柔的內勁透過了寶刀直射到了胸膛上,一股涼氣瞬間直透入了心裡,握刀的右臂不由微微一顫,心中微驚。武當諸俠向來以內力悠長強盛而著稱,自行走江湖以來極少在比拼內力上吃過虧,沒想到這老者的武功竟高到了如此地步,三招之內就讓武當派中的佼佼人物著了道兒!
張松溪微微變化的臉色當即被俞蓮舟看在了眼裡,師兄弟心意相通,當即飛躍而出,抬掌向秋蒼蘇和遺尊二人的背心擊去——原來此時遺尊已和方東白二人退回原處提了兵刃奔過來向張松溪進攻了。這許多的高手同時進擊,張松溪便是有屠龍寶刀在手也必招架不了幾招。所以俞蓮舟一躍而出,當先便擊打秋遺二人。此時青海三劍已結成三才劍陣,站在外圍,空智和玄慈兩個老僧則分立東西,手撚佛珠,目視戰局。昆侖掌門司徒餘拔劍一上,其餘昆侖弟子便紛紛拔劍按八卦方位分佈站於四周,東道主丐幫弟子、其他門派的弟子也紛紛而動。見此情形,楊昳早已清吒一聲拔出佩劍躍過人叢,向秋蒼蘇撲去。
其實俞蓮舟躍出之時遺尊的鐵杖便已持長先至了,被張松溪單刀回格,手臂粗的鐵杖便立時哧的削斷了一尺多長,黑鐵杖頭向玄慈面部飛去,玄慈口中喃喃有聲中,若不經意似地抬起左手,如拈花般隨意地將那急飛而至的鐵棒拈住了,輕輕地擲於地上。
遺尊久聞屠龍刀之名,卻萬萬沒有想到竟堅硬鋒利於斯,因為別人不知他的鐵杖來歷和底細倒也罷了,他自己卻明白之極。他的鐵杖所用之黑鐵來自極西之地的羅馬,西人稱之為烏金,被遊商帶至中土原本作為鍛鑄寶刃之用的胚料,不想經過西域時被遺尊師徒奪取,提之遠較普通鋼鐵沉重,截之無刃可及,知道必是寶物,便留下作了自己的禪杖,並為之創練了獨特的杖法,以期有朝一日稱雄武林,沒想到今日碰到了屠龍刀,竟然一次相交之間便已被削去一截,心中大驚之下也不由得更加眼饞此寶。便欲挺身再上,忽覺背心掌風欺至,雖不至於如雷狂轟,卻隱如海潮般滾滾而來,心道是甚麼高手?難道是張無忌?不及細想,先反手一掌迎了去,這時回頭看,才知竟是黑須垂胸,一臉肅然的武當掌門俞蓮舟。這時那秋蒼蘇也已單掌擊出了,兩人的手掌雙雙接住了俞蓮舟的雙掌。
俞蓮舟不知他二人的深淺,不敢託大以一敵二同他們當真比拼內力,便在掌上運以四兩撥千斤之力,意欲將二人甩出圈外,誰知遺尊那剛猛至極的掌力倒也罷了,秋蒼蘇的手上竟沒有半分力道,心中微驚,知道有詐,便欲撤掌,卻只覺自身內力脫掌流出,無法自制,心中大驚,收掌時秋蒼蘇的手掌卻如已經貼上在自己的手掌上,隨形而來,整條手臂麻軟缺力之下,掙脫不掉。
俞蓮舟猛然醒悟,這就是久聞其名的化功大法,假如自己越催動內力,內力便會流失越快。他雖驚不亂,當下展開武當棉掌絕技,手掌上內力盡收,與之周旋。秋蒼蘇哈哈大笑,正欲施展絕技逼俞蓮舟就範,耳邊卻猛聞一聲清吒:“老妖怪,讓本姑娘來領教領教你的鞭法!”聲到,劍到,正是楊昳。秋蒼蘇反手抖出短鞭,去掃那長劍,算準了會掃中,欲以內力格飛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禮女子的手中長劍,震她個口吐鮮血,沒想到卻一鞭走空,那長劍徑朝肩井xue刺來,秋蒼蘇大驚之下慌忙閃避,那劍依然將他從肩至腰,在背上刺了一條深溝,登時皮袍開口,鮮血漸出。秋蒼蘇全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年紀輕輕,模樣甚美的女子也有如此淩厲卓絕的劍法,忙放了俞蓮舟,亂揮幾鞭躍開幾步去檢視傷口,摸到只是劃了一道長長的皮外傷後稍稍放心。楊昳持劍站在當地等他看。秋蒼蘇心中大怒,揚鞭與楊昳戰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