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丐看到蔣風虎的上半身完全陷入了棺材便已經先吃了一驚,忙奔到近前,見到蔣風虎的咽喉鮮血淋漓,齒印森然,早已氣絕身死,心中又悲又憤,高聲叫道:“二哥!”叫畢僵屍已然撲了過來。他也不知道為何這僵屍會突然自齧同門,敵我不分。惶急中只得舉起熟銅大棍橫地一擋,僵屍的雙爪便抓在了銅棍之上。砰的悶響間,莽丐連退了三大步,眼看就要倒地,慌忙撒手棄棍,滾到了一旁。僵屍奪得銅棍,隨手便擲了開去,只聽砰砰砰砰巨響中,已然穿透數層牆壁,直插到了趙敏所在的房間的牆上。
原來蔣風虎等四名八袋乞丐乃是四兄弟,分別名叫蔣威虎、蔣風虎、蔣八虎、蔣面虎,人稱蔣家四虎,閩西武夷人士,擅使熟銅大棍,天生異秉,力大無窮,跟隨仇海英之前便已名震東南,跟了仇海英之後更得仇氏指點,武功突飛猛進,已頗不在掌棒龍頭之下。張無忌等初次見到的那名打酒的便是蔣面虎,這次被僵屍奪去了銅棒的是蔣八虎。蔣八虎的熟銅棍足有八十幾斤,本非力弱之人可使,可在那僵屍之手不一合便被生生奪去,還擲穿了三堵牆,那得要多大的力氣啊!蔣家三虎對此屍不陌生,但見它發飈這還是第一次,人人心中都打了個突,暗叫:“乖乖我的媽!真他媽厲害!”
僵屍將銅棍擲入趙敏呆的房間時張無忌可著實嚇了一大跳,差點撲了出去,但隨即想到那個方位離床鋪尚遠,趙敏應當無事。
見僵屍出來仇海英便對三虎揮了一下手,意思叫他們躲避,自己也暗暗屏住了呼吸。三虎跟隨仇海英日久,多少知道些避讓僵屍的知識,忙也伏低了身子,向外側移開。唯有老婦李瑤不知厲害,那怪物的醜陋嚇人、驚人神力雖使她吃了一驚,但並沒有放在眼裡。僵屍擲掉銅棍後便四下尋找,只覺左側不遠人影亂晃,氣息濃烈,便振臂躍了過去,十指如刀,向李瑤背心插去。
李瑤只覺背心風聲甚緊,忙揮笛隔開仇海英的鋼杖,側躍避開僵屍,回手甩笛,精鋼蜈蚣帶著尖厲的呼嘯射進了僵屍的嘴裡。李瑤心內得意間,回手拉扯,卻沒拉得回來。僵屍悶喝著死力咬住了精鋼蜈蚣,頭向後仰,反倒把李瑤拉過來了兩步。李瑤這時才驚駭了,飛起雙腳,奮力蹬在僵屍胸上——這是每當對手用兵刃纏住她蜈蚣的鋼線時常用的招數,威猛絕倫,中者無不立刻重傷嘔血。可是這時她蹬在對方的胸膛上,便如蹬在鋼鐵上一樣,因為她手拉鐵笛,僵屍只向後晃了一下,她便痛哼一聲彈落在地,雙腿差點震斷,疼痛難忍。
僵屍悶哼著急拉鋼線,李瑤再也抓捏不穩,只得撒手扔了兵刃,驚呼著著地滾開。
僵屍狂拉鋼線,無奈蜈蚣卡在了嘴裡,鋼線又細滑柔軟使不上力,竟拉扯不掉,狂怒之下,徑朝李瑤撲將過去。李瑤心中叫苦卻偏偏奈何它不得,手中沒了兵刃,只得四處躲閃,企圖尋個空子逃將出去。誰知這僵屍看似僵硬笨拙,實則彈跳靈活之極,速度之快不亞於擁有一流輕功。另外仇海英等幾人又埋伏在側,不是突然出招阻止她逃出,就是暗中使絆子。情急之下,不禁高聲叫道:“鹿老兒!快下來助我!”
沒等鹿杖客答應,彎腰於地的莽丐蔣面虎竟然看見了躲在棺材之下的張無忌,見他也蒙著面,以為也是同老婦一夥的,提起手中的熟銅大棒便向張無忌捅了過去。
張無忌伸手要接,便聽到鹿杖客的聲音尖笑道:“紹敏小郡主,原來您老人家也在此處啊!老奴這廂有禮了。哈哈哈哈……”緊跟著傳來了趙敏的驚呼聲。
張無忌大驚失色,再也顧不得隱藏,自棺材底一躍而出,一掌開去,那原本已被僵屍打破的牆壁轟然洞開,泥土磚石混合著隔壁的桌椅板凳同時飛起打在另一面牆上,震得粉碎,那牆搖得一搖。也轟然間垮下了一大塊。這一大動靜,連那僵屍也愣了一下。
而蔣面虎,明明見到自己的銅棒已然捅到那人身上,誰知竟如捅到了棉花堆一般毫無受力,棒頭還立刻滑了開去,自己倒差點立足不穩摔倒在地。
張無忌正要穿牆而出,但見還要打破兩堵牆,便從房頂的破洞飛身而出。只見鹿杖客提著趙敏正從房門躍向院中。急忙大喝:“鹿杖客!速速放了她!我可饒你不死!”
鹿杖客落地轉身,提起趙敏笑道:“張無忌,哈哈哈哈,速速自斷經脈,我可饒她不死!哈哈哈哈……”
趙敏叫道:“無忌哥哥!不要信他的話!不要管我!”
張無忌急得腦子內轟然一片,幾乎什麼也顧不得了,聲含哭腔道:“可是……可是你……你肚子內還有孩子呢……”
一聽趙敏的肚子內還有孩子,有一人卻立刻臉上蒼白,險些暈了過去。
原來周顛也已提著單刀走到了門外。
鹿杖客便是他略施手段引了過去的。但趙敏身懷有孕的事他才剛剛聽到。
鹿杖客聽說此言,又喜又妒之下,仰天哈哈大笑。這時周顛挺刀合身撲了過去。鹿杖客心內喜妒交集,又只注意著房頂上的張無忌,全沒想到身側還有人不顧性命地襲來,待發覺時,刀尖已刺入面板。幸虧他的武功已入化境,心思轉動又快,待發覺不對,立時抽身揮掌,避了開去。
鹿杖客情急之下這一掌卻非《葵花寶典》中的功夫,而是下意識間使出了已經練得滾瓜爛熟的玄冥神掌。正中周顛右肩,震得周顛手中的單刀騰空飛去。周顛中掌卻腳下毫不停留,左手成爪直取鹿杖客面門。
如此相攻完全是拼命的打法,不由得鹿杖客不心驚肉跳,忙反手連彈,周顛左肩至右胸,血花連連噴射,數處xue道已被穿破性地點上了。周顛僵直之下向前撲倒,一口咬住了鹿杖客的小腿。鹿杖客劇痛之下揮掌便向周顛的背心打落。這時卻突感熱風襲腦,直若無法阻擋,忙伏身避過。手頭便由此一鬆,趙敏已脫手而去。寧下神來看去,卻見張無忌一手摟著趙敏,一手拖著周顛,站在了十步之外。
兩人對視半晌,誰也沒有說得出一句話來。
趙敏見周顛口湧鮮血,已經陷入昏迷了,忙道:“無忌哥哥,快救周大哥!”
張無忌放下趙敏,緊盯著鹿杖客,將周顛渾身數處xue道封了,左手握住了周顛的右手,虎口對虎口,將九陽真氣傳了過去。
張無忌心頭混亂如麻,只覺周顛體內寒毒甚急,若不及時祛除,恐怕立刻便有性命之憂。周顛身上的那幾指洞穿傷勢尤重,好在那些傷雖重,卻不至於立刻致人死地。於是便先療玄冥寒毒。治療玄冥寒毒張無忌已有了很深的經驗,所以片刻之後便覺周顛體內一跳,他自身內力已有響應,心下一鬆,便冷冷道:“鹿杖客!過來受死吧!”
鹿杖客被他的眼睛瞪得不敢直視,聽他這麼一喝心中當即打了一個激靈,差點想轉身逃之夭夭。腳都抬了起來才猛地想到,此人武功再高,現下不也正替人運功療傷,還要分心照顧大肚子,有何可懼?便哈哈一笑,將腳步收了回來,向張無忌邁去。
趙敏道:“無忌哥哥,他點了我的天授xue和大包xue。”
張無忌仍緊盯著鹿杖客,右手拂處,已將趙敏身上被點的xue道解了。
這一手卻又令鹿杖客大吃一驚,腳下不由得稍頓了一下。原來他所點之xue,用的正是《葵花寶典》中的武功,他心中自認世間除他之外,應該無人能解,豈知竟會在此被一個尚運功替人療傷的人看也不看隨手便解了,心中一凜,暗暗神傷。他卻不知張無忌精通醫術,對人身奇經八脈諸處xue道瞭如指掌,更兼身負“九陽、九陰”兩種奇功,而且這兩種奇功都還極擅解xue,尤其是《九陰真經》。張無忌的《九陰真經》雖然所習尚淺,但他懂得經絡輸堵之理,再在他強大的九陽內力的推動下,自然便毫不費力地解了趙敏的xue道。鹿杖客不明其理,但片刻間又相通了,心道原來自己適才忽起憐香惜玉之心,僅只用了不到一成力而已,用這點力對付絕頂高手自然不能奏效。心下再不猶疑,凝神提氣,掌心間隱含風雷之勢,大步而上。
這時只聽李寡婦一聲尖厲的慘叫傳來,繼而破口大罵道:“死賊鹿!還不來助我!?老孃……哎呦!”仇海英的外牆砰地一聲向外破開,好幾人一起沖了出來。後面一個高大的身影,跟著李寡婦飛也似地跳了過來。
趙敏自懷中掏出一把物事,撒在周顛和張無忌二人身上,張無忌仔細一看,白花花的全是糯米,正納悶間,趙敏又在身前三尺撒下一包硫磺,一敲火鐮,轟的一聲,騰起一股半人高的火焰。鹿杖客怔了一怔,不知趙敏弄的什麼玄虛,心中暗暗提防,但腳下並不停留,左手無名指右手五指分別向張無忌的眉心和胸前要xue襲去。
趙敏雖立在一旁,但鹿杖客竟全不當她存在一般,全神貫注只在於張無忌一人。而趙敏見他來勢迅猛,自知即使出手也擋不住他,待他近了,張口咬破舌尖,猛吸一口鮮血吐沫等物,照著鹿杖客便吐了過去。鹿杖客以為她口吐暗器,但隨即聽出只是一口吐沫,便沒有刻意避讓以失了攻擊張無忌的先機,這一口血吐沫便大半噴到了他的衣襟上。
張無忌先前見過鹿杖客這詭異淩厲的指法,知道厲害,不敢怠慢,卻一時想不出用什麼招數抵擋,而且現下又正替周顛療傷,不能躍起避讓,心中直喊要糟,不及細想,抬手一掌亢龍有悔向鹿杖客正面擊去。這一掌是張無忌無計可施之下拚著兩敗俱傷的危險孤注一擲。那鹿杖客果然不敢碰硬,一側身便閃到了一邊去。他此時的輕功果然高到了極處,飛到一邊,足不沾地般一踅,閃電般地襲向了張無忌的後背。張無忌平地轉身,全不看對方招數如何,依然還是那招亢龍有悔有如奔雷般打出。鹿杖客又驚又怒,偏又不願和對方同歸於盡,轉了個方向襲去,沒想到還是那招亢龍有悔。忍不住怒喝出聲,繞著圈子接連猛攻。
想當年大俠郭靖初學這招掌法時便是單以此招力敵樑子翁,以不變應萬變,那樑子翁一時間便拿他毫無辦法。現在的鹿杖客武功可比樑子翁高了不知多少倍,但張無忌更非當年初學亢龍有悔的郭靖可比,所以危急無奈中使用此招,依然大收奇效。
李瑤被僵屍狠狠地擊中幾下,受傷不輕,但熬了這麼長時間,她也發現了仇海英等均屏著呼吸,心中大悟,忙捏住鼻子沖到了鹿杖客身邊。趙敏卻大呼一聲向僵屍沖去,僵屍正感人味稀薄,突然又跑來一條人影,便猛地一躍,撲了過去。趙敏沒有想到這僵屍的速度會這麼快,一蹦便到了眼前,連忙轉身奔逃,跑到鹿杖客身邊,又是一口吐沫含血噴將過去。鹿杖客數十招沒有奈何得了張無忌心頭早已怒火沖天,這時看到趙敏這丫頭又是一口吐沫吐來,心想簡直欺人太甚,忍無可忍,揮袖便向她拂去。趙敏嘿嘿一笑,早已事先著地滾到一邊去了,那一袖便正拂在了跳將過來的僵屍臉上。
鹿杖客這一拂的勁力非同小可,僵屍立時向後仰了一下方才直立,面部老皮被生生磨去一塊。此時的鹿杖客原本便帶有周顛所刺所咬之傷,微有鮮血濺之衣袍,此後又被趙敏吐了血吐沫,當真是血腥味、人氣味兒十足,僵屍精神大振之下想也不想立刻朝鹿杖客卡去。
周顛身上的血跡原本最多,但身上被趙敏撒了糯米,僵屍似是不喜,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