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滾滾急流,毫無可攀之處的長江水中只要翻了船,任誰都活不了!張無忌和周顛也大驚之下一人搶了一根竹篙站在了船側,只等船舶撞崖之前便用竹篙支開。
麻尋天咧嘴一笑,柱了竹竿站了起來道:“是我,便如何?”
“呀!”霍展大喝一聲一刀斜上劈去,船艙頂棚嘩啦飛了一大塊去。眾人又是一聲大嘩。崖壁這時也已呼地壓到眼前了,船老大大喝一聲挺竹向崖壁戳去,這力卻大得超乎想象,他的腳下立時站立不住,立刻向後滑去。這時船身猛地一震,張無忌和周顛手裡的竹篙幾乎同時斷折,激流沖擊之下,船身稍得一緩依然向懸崖撞去。此時張無忌不及細想,雙足一彈飛身而出,腳蹬崖壁,雙掌推住船身,喝了一聲,乾坤大挪移第七重的真力發了出來,將那船隻傳來的數以萬斤的力量硬生生的移了開去,船身一晃之間,終於改變航向,向下遊繼續行去。張無忌抓住船舷跳進來時,船艙裡立刻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喝彩聲。
船老大撲通一聲便給張無忌跪了下去,連連磕頭,張無忌忙將他扶起來時,卻見船艙裡已跪了一地了。船老大道:“恩公啊!你可救了我們一船人的性命!救了我們所有妻兒老小數十口子的命啊!”
張無忌窘道:“大哥言重了,我們同乘一條船而已!”
船伕和普通百姓都贊道:“真是壯士!”一名船伕道:“我們東家說得不錯啊,假若我等死了,留在家裡的妻兒老小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啊!”
張無忌正謙讓間,霍展已與麻尋天動起手來。張無忌和船老大站在船頭,那兩人便在身邊動武。船頭甲板狹小,同站幾個人都嫌擁擠,更不用說動刀動槍的大打出手。張無忌倒還罷了,船老大卻沒有辦法指揮行船了,又怕又怒之下毫無辦法。眼看水勢越來越險,船伕們也顧不著害怕,紛紛歸位持漿劃水,那船便好歹總能避開兇險順流而下。
地方狹小,麻尋天和霍展都盡量控制招數,不敢大開大合的出手。麻尋天倒罷了,霍展號稱獨目狂刀,刀法使將出來時要如狂風暴雨上下翻飛四方沖殺才能發揮到極致,如此這般縛手縛腳正是犯了他的大忌。但此人武功高出劉鵬甚多,又甚能沉得住氣,將一柄厚背長刀使得圓轉如意,緊緊的守住了門戶,一時間麻尋天卻也奈何他不得。
這時的船行得極不平穩,周顛終於忍受不住扔了竹篙又趴在船舷外嘔吐。麻尋天靈機一動往後退了兩步,下到船艙裡來,那霍展兩刀便又將船艙棚子劈飛了兩大塊,場地寬敞了許多,乘客們也大驚後退,船艙裡頓時又大亂起來。但百姓哪有麻尋天退得快?霍展的長刀一去之下便誤傷了兩名百姓,他雖是殺人不眨眼之徒,此時不免也微微一怔,在這一怔之間麻尋天便尋著了破綻,挺竹向他的丹田點去,眼見這招霍展萬難避過又不及格擋,卻見他的身體突然被繩子拴住了猛地被人往後一拉般的倒飛了出去,避開了這一擊。
霍展摔在了船頭的甲板上,卻是張無忌忍無可忍之下出手抓出來的。張無忌站在兩人中間道:“你二位便有再大的仇恨也請到了岸上以後再打!否則別怪在下不客氣!”
麻尋天向來對自己的武功都自負得緊,便是前任幫主史火龍在世時他也常自心有不服。這時猛地見到眼前這個青年漢子形若無事般地便出手抓住了比自己武功弱不了幾分的霍展隨手摔出,這份功力當真是從所未見,匪夷所思!自己與他相比起來簡直相差之遠不可以裡計!百感交集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閣下便是明教張教主嗎?老丐麻尋天這廂有禮了!”說罷伏地拜了下去。
聽到此言霍展也大驚失色的望著張無忌。張無忌心下好生為難,道:“你且勿拜,即使我是張無忌也承受不了你丐幫長老的一拜!”
麻尋天道:“張教主於我幫有大恩!如何承受不起?”
張無忌不願和他說起這些,便道:“你為何卻出手便殺明教弟子?”
麻尋天道:“陳友諒算不得明教弟子,陳友諒的狗腿子更算不得明教弟子!是陳友諒的人老丐見一個殺一個!”
張無忌問道:“為何?”
麻尋天道:“陳友諒與我丐幫有不共戴天之仇!”
張無忌想起成昆、陳友諒師徒曾經害死史火龍夫婦,弄了一個假的史火龍妄圖控制丐幫的事來。心道卻然如此。同時他又想到丐幫三大長老又都死在峨嵋派之下,丐幫會不會向峨嵋尋仇?芷若又該如何處置?憂心頓起,微嘆了一口氣。
麻尋天又拜了一拜抱拳道:“適才小人不知張教主在此,言語上多有冒犯,還望勿怪!”
張無忌想起他道若不是有兩個人一個婦人之仁一個瞎了眼都是沒用之至的話焉能讓他小人得志的話來。心想自己只怕便是那個沒用的婦人之仁的人。不禁感慨確然如此。只聽麻尋天又道:“剛才小人是背後說,現在當著張教主的面小人仍要說,張教主縱容陳友諒如此居心叵測的小人留在軍中卻左右為難不肯果斷除去,婦人之仁之極處古今罕有!”
聽到此言,周顛勃然大怒,抽刀便要砍向麻尋天,張無忌卻一伸手,阻止了周顛道:“你說得不錯。”
麻尋天又道:“徐壽輝更加是混蛋一個,養虎禍胎,極力相信和袒護這個奸邪小人,眼睛之瞎,又是後無來者前無古人!”
張無忌一聲長嘆,心中幾欲滴血。霍展卻大吼一聲提刀向船老大砍去。原來他自認事到如今主子危險難免,自己也必無辛,不如殺了船老大,令船沉沒,落個大家同歸於盡。他的長刀幾欲砍到船老大的腹部時卻感大腿劇痛之下,一刀砍了個空。只見張無忌的右手五根手指齊根插入了他的大腿裡,將他生生的拉了回來。剛才張無忌救他使的是普通擒拿手法,這次用的卻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九陰白骨爪!插入肌肉,刺裂腿骨!
霍展痛呼之下揮刀向張無忌的面門砍將過去,張無忌的內力猛地一吐,霍展只感五髒劇震,一口鮮血噴射而出,那刀就此軟了下去。張無忌再一次將他摔在了甲板上,提起掌來待要取他性命,卻見他滿眼驚恐,滿是乞求之色,這一掌便沒能打得下去。他心中道:“曾經爹爹和太師傅都曾對自己說過,凡事要給人家留三分餘地,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對麼?對麼?其實那該看對什麼樣的人啊!有的人你不能饒他,一次拿住他就應該果斷的制他於死地,不可猶豫,否則就是為害自己甚至為害世人!但……這個手我張無忌卻終於無法下得下去……”
思緒奔走間,張無忌聽到一陣輕微風聲,聽聲音來處,知道那麻尋天對著霍展的太陽xue射了一支鏢來——出手就是對方死xue,果然狠辣!張無忌一猶豫間,波的一聲響,鋼鏢刺入霍展頭顱,霍展連哼都沒哼出一聲便頭一歪,死了。
被霍展誤傷的兩名百姓一死一傷,張無忌替傷者包紮了傷口,麻尋天則一言不發的將三具屍首擲入了江水裡。然後對滿船人低聲喝道:“今日船上殺了徐壽輝的人,按照徐大王的脾氣凡是看見的和略有所聞的人都逃不了幹系,想活命的就給我趕快清洗船艙,不可留一絲痕跡,否則大家死路一條!”
船上清洗汙物相當容易,大家一齊動手,不一會兒便沒了絲毫血跡,只是人人心中擔了極大的心事,沿途風景雖奇美賽畫,卻沒一人有心情欣賞。
三峽自古便是著名的兇險水路,此去雖然順水而下,但無奈險灘暗礁極多,船老大絲毫不敢怠慢,是以有時船行速度並不甚快。自白帝城下去沒多久就進入了瞿塘峽,自此巫峽、西陵峽,三峽合計四百裡水路,原本一天就可走完的水程卻行了約三天。其中以雄和秀分別著稱的瞿塘峽和巫峽只一天便行完了,那以險著稱的最後一峽西陵峽卻頗費了一番周折,用了兩天時間。如水急礁多的黃牛峽,船行至此,必須小心翼翼,不敢稍稍快了,想當年李白過此,也曾賦詩曰:“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複三暮,不覺鬢成絲。”可見其難行而緩慢的程度!還有天下聞名的險灘——崆嶺灘,這裡水流湍急,礁石犬牙交錯,亂流翻湧,激浪如排山倒海之勢沖擊礁石,船行其中,稍有不慎,就會船毀人亡。因而流傳“青灘洩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一說。
還好張無忌所乘的船乘客不多,又非汛期,船老大及船伕們又都經驗豐富,沉著冷靜,總算安然度峽。距離宜昌還有四十裡船老大便將船靠了岸,一人退了一兩銀子道:“船裡殺了人,船上刀痕累累,不敢再往前航行了,便請大家自己上路步行去宜昌吧。”
此去宜昌雖山多難行,但四十裡路退一兩銀子已是很不錯了,眾人便沒有什麼異議,告別了船老大等人,一齊結伴向宜昌進發。
張無忌、周顛和麻尋天三人腳下快,很快便遠遠的走在了前頭。心情頗為鬱悶之下張無忌和周顛二人都沒怎麼說話,但行出約二十裡後麻尋天突然緊了幾步趕到張無忌身側道:“張教主!”
張無忌微嘆了一口氣道:“不要再叫我張教主了,現在的明教教主已經是楊逍。”
麻尋天忙改口道:“那麼張公子……”
周顛道:“也不要叫張公子,你看我等如此刻意喬裝,豈喜令人叫破本名?虧你還是江湖行家!”
被人搶白了兩句麻尋天也沒有著惱,更擠了笑臉道:“此間無人,實所無妨!”
周顛怒道:“那麼在船上呢?那可是滿船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聽到閣下叫張教主了!”
張無忌聽周顛說得有些語氣重了,忙道:“周大哥不可對丐幫長老無理!”
麻尋天依然笑嘻嘻地道:“那是老叫花子對張公子的敬仰之情如長江潮湧,興之所至無法剋制,故而脫口而出!還望張公子勿怪!”
張無忌搖頭道:“前輩言重了,如此小事不必掛懷。”
麻尋天道:“張公子可曾聽說過神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