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走走,隨便轉轉,隨便,那是有什麼事,想去哪裡?
司機開車往回走可還不等到了霍家門前,一輛電車擦身而過,霍瀾庭無意間看向窗外,立即叫司機停車,剛才一瞥之下,他已經看見了,徐迦寧就坐在電車的頭等座前面,她坐電車走了。
洋樓前面就有電車,這裡交通方便。
徐迦寧自包中拿了零錢出來,真是很久沒有坐電車了,她享受著一個人的時光,乘車到商鋪一條街前下車,也到花店買了一束花,這個時候的玫瑰花都紅得嬌豔,抱了在懷裡,叫了黃包車,到外灘江邊去。
從這裡坐車到外灘可不近,黃包車車夫要了大價錢,她當即應下,一路到了江上碼頭,徐迦寧先沒有付錢,只不過從包裡拿了兩塊錢在車夫面前晃了一晃,往江邊指了一指。
“我要去江邊祭奠一個朋友,你在這裡就能看見我,這裡很難叫到黃包車回去,上次我被一個師傅扔在這裡了,所以這次我想出兩塊錢,不過你得等我一會兒,我不會騙你,回來時候再給你。”
兩塊錢,車夫連連點頭:“小姐說笑了,像您這樣的人怎麼會騙我們,我就在碼頭這等你。”
徐迦寧今日穿著,的確更像大家小姐。
她抱著玫瑰花,人比花嬌,看見車夫等她的地方了,隨即走下外灘,外灘風大,吹得她長發隨風而動,徐迦寧腳步匆匆,一路走到江邊才站下了。
之前也未想過,也未懂過,所以從未祭拜過他。
相隔千年,想來不知道他長眠在哪裡,不知道該去哪裡看他,想起沈弋那祭奠的模樣,有所觸動。抱著玫瑰花,徐迦寧看著江水,和已然躍起來的晨光,揚起了臉來。
彷彿看見,那少年模樣。
他翻牆過來,剛好掉進了她的園子裡。
她站在石階上面,怒斥他大膽,他竟然還對著她笑,說她真好看,長得特別像他妹妹。
後來說笑間,他也總是說,她就是他那從小走失的妹妹傻蛋。
他那樣笑,分明是故意的,從那時,他膽敢叫她傻蛋,她聲色俱厲便打他一通,然後叫他狗子……
千年過後,她在異世醒過來,一切都已過去。
可惜她才剛懂得,才剛明白他的心意,還未真正擁有去碰,就已經結束了。
徐迦寧低眼看著玫瑰花,長發隨風飄起:“傻狗子,你現在在哪裡呢?是不是投胎轉世了呢?但願來生你能人生如意,別再遇見我了。”
江水湧上外灘,又褪去。
她迎風而立,看著天水一線處,那無邊無際的天邊。
可能是看得太入神了,身邊什麼時候站了個人都不知道,直到才要彎腰放下花,這才驚覺,回眸間,沈弋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
他懷中抱著的是百合花,與她懷中的玫瑰一白一紅,倒是應景地美。
她本來就是看見他來江邊祭奠故人,才想起的這麼個地方,此時撞見他了,有點不好意思了,沈弋今日穿著一身青衫,可素得很。
他目光所及,也是天邊:“你在這裡做什麼?”
徐迦寧將玫瑰花抱緊了些,坦然道:“有一個故人,想同他作個別。”
沈弋面無表情地側身過來,淺淺目光落在她臉上,皺眉:“作別?然後呢?”
她想了下,竟然明白他在說什麼,輕聲道:“作別,當時就是從此別過,以後再不會有遺憾,去珍惜眼前人,從前的種種都讓這江水捲了去吧,大概是這個意思。”
他眸光微動,也懂她。
江邊風大,他低下眼簾來,眼底江水卷著黃沙過來了,又捲走了去:“哪有那麼簡單。”
人和人怎麼能一樣,或許他心中人太多遺憾,根本就放不下,徐迦寧彎腰將玫瑰花放了江水當中,心中默唸了那人的大名,叫了三遍,才放手。
江水隨即將花捲走,她看著那抹紅色飄遠了,又被浪捲回來。
捲回來,又被浪帶走。
雙掌合十:“你最喜歡紅色了,對吧,子易,再見。”
閉上眼睛,她在心中默唸數遍,從前過往在腦海當中一走一過,彷彿是一個局外人,能看見那少年總是掛在唇邊的淺淺的笑意。
再睜開眼睛時候,那抹紅已經飄遠了。
徐迦寧回眸看著沈弋,對他輕擺著手也是作別,陽光照在她身上,照在她的笑臉上,也照在她的指尖,上面那顆鑽戒還有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