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夜。
殘秋。
黑暗的長巷裡靜寂無人,只有一盞燈。
殘舊的白色燈籠幾乎已變成了死灰色,斜掛在長巷盡頭的窄門上,燈籠下卻接著個發亮的銀鉤,就像是漁翁用的釣鉤一樣。
銀鉤不停的在秋風中搖晃,秋風彷彿在嘆息,嘆息著世上為何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被釣上這銀鉤?
方玉飛從陰暗潮溼的冷霧中,走進了燈火輝煌的銀鉤賭坊,脫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極合身,手工極精緻的銀緞子衣裳。
每天這時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時候,只有今天是例外。
因為今天,銀鉤賭坊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銀鉤賭坊實在是個很奢侈的地方,隨時都在為各式各樣奢侈的人,準備著各式各樣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樣,當然還是賭。
每個人都在賭,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在他們的賭注上,只有一個人沒有。
他穿的十分簡單,身上青色的衣袍已經洗的有些發白,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他。
因為他的腰上挎著一把刀,一把緋紅似血的紅袖刀。
天下間,只有一個人用這樣的刀,乾坤神捕李長空。
李長空是近年來江湖上最出名的人,青衣樓、繡花大盜、七秀坊,一件件大事裡,都有他的身影。
李長空不是一個喜歡四處閒逛的人,當日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一戰,名動江湖,他也不曾前往。
但只要他動了,就代表有大事發生。
眼下,他來到了銀鉤賭坊,也讓這裡的氣氛徹底消沉了下來。
方玉飛臉上愉悅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地忌憚。
乾坤神捕,洞悉乾坤,他不知道李長空為什麼而來,但他擔心李長空為什麼而來。
尤其是,當李長空什麼也不看,只是看著他的時候。
那平靜的目光,不帶一絲銳利,卻讓方玉飛心中狂跳,背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往外滲,似乎要穿透他的銀緞子衣裳。
“拿來吧。”李長空平靜的開口。
“李捕頭在說什麼,方某怎麼不大明白,可是少了銀兩,若是這樣,我這裡還是有幾個錢,能讓李捕頭賭上幾把的。”方玉飛乾笑道,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郁。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李長空道。
方玉飛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他十分努力的扯開嘴角,卻到底沒能再笑出來。
“李捕頭的話,我當真不明白。”
李長空靜靜看著方玉飛,帶著幾分苦口婆心的勸誡。
“有些東西,不是你能掌控的,你能有今天的這一切,不容易,殊不知,貪心太過,只會招來禍患。”
“把東西給我,你還能安穩度日,若是一意孤行,就算是沒有我,也有會有其他人來找你,何必呢,拿來吧。”
李長空伸出手,看著眼前這隻連一絲老繭都沒有的手,讓人很懷疑,這是一個刀客的手。
方玉飛的臉沉了下來,冷聲道:“李捕頭,我說了,你的話,我不明白,請你不要逼我。”
“是嗎,難道你不是飛天……”李長空嗤笑一聲,話還沒有說完,方玉飛便已經出手了。
沒人看到他是怎麼出手的,只知道在一瞬間,他的手上已多了副銀光閃閃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