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子與虞曜交換個眼色,虞曜放下闢塵丹,親自捧著送到句誕面前,隨後又衝外面拍拍手,立刻有人送上來一個長長的畫軸,虞曜捧著畫軸送到句誕面籤。
這次句誕沒有動,甚至沒有開啟,神情凝重的看著虞曜。虞曜笑了笑說:“聽說大人喜歡徐滉徐先生的畫,小弟前幾年僥倖得到一幅喜宴圖,大人看看,可好。”
句誕聞言不由再度動容,這徐滉是前朝大周的著名畫師,他的畫在當時便千金難求,到現在就愈加難求,就算宮裡也沒能收藏幾幅,他喜歡徐滉的畫,幾十年下來,也不過找到一幅扇面。
句誕連忙開啟,邊看邊不住稱讚,畫上的人物惟妙惟肖,每一個都生動自然,彷彿活了似的。
“都是好東西,”句誕嘆息著,戀戀不捨的將畫收起來:“虞兄,我還是不明白。”
“大人,奉命到揚州清理革新鹽政,現鹽政革新已經完成,可顧大人卻有橫生枝節,大人,如此下來,揚州將民不聊生。”虞曜正色說道。
句誕聞言心裡大致明白他們要做什麼了,不由冷笑數聲,面上卻作出擔憂為難之色:“唉,你們可能也知道,這欽差,明面上是我為首,可顧大人是潘鏈潘大人的親信,我是管不了他的。”
“大人此言誤也,”虞曜笑道:“大人乃欽差正使,顧瑋不過是副使,可顧瑋卻擅自越過大人彈劾刺史,大人想想,皇上會怎麼想,朝廷諸公會怎麼想?”
“虞叔說的是,”陸公子插話道:“顧瑋彈劾盛大人,可大人卻默不作聲,朝廷該如何想?同時,朝中潘大人會怎麼想,大人,您不能再沉默了。”
句誕明白了,這兩位是想讓他出面,反擊顧瑋,他畢竟是欽差正使,顧瑋是他的副手,如果他出面反對,盛懷便可以輕易擺脫困境,
句誕不由在心裡冷笑,盛懷啊盛懷,那有這麼容易的,不過,他還是愁眉苦臉的嘆口氣:“虞兄,陸公子,你們不知道我的難處,朝廷向我們要銀子,這鹽稅是沒法指望了,只能清理鐵稅,絲綢棉布糧食,用這些稅收來填補鹽稅的窟窿,可盛懷卻從中阻礙,顧大人彈劾他也是不得已。”
虞曜和陸公子交換個眼色,這與他們的猜測相差無幾,自從句誕顧瑋到揚州,揚州便在傳言,朝廷用度不足,句誕和顧瑋就是來弄銀子的,鹽稅過後便是鐵、絲綢棉布糧食等等,現在這個傳言得到證實。
這個傳言讓揚州人很憤怒,揚州每年向朝廷交的賦稅已經不少了,朝廷還要在揚州搜刮,冀州荊州蜀州的富庶不下揚州,朝廷對揚州為何如此刻薄!
句誕說了幾句實話,虞曜輕輕嘆口氣:“大人,朝廷這還是與民爭利,有違聖人之道。”
“那顧瑋算個什麼東西,”陸公子神情輕蔑:“大人,您不能這樣放縱他,鹽政革新,都是他在操作,若彈劾盛大人也成功,將來朝廷會如何看待大人!大人當深思!”
句誕沉凝了會,抬頭看著虞曜和陸公子:“虞兄,陸公子,今日兩位是為盛懷作說客的吧。”
虞曜很堅決的搖頭:“盛懷盛大人在揚州七八年,為朝廷牧守一方,勤勤懇懇,清正廉潔,深得揚州上下的信任,顧大人聽信傳言,妄加彈劾,大人於情於理都該仗義直言。”
句誕在心裡鄙夷,這盛懷還說得上清正廉潔,這可是睜眼說瞎話,顧瑋收集的證據很翔實,這盛懷在揚州七八年,撈的銀子粗算便有十來萬,若細查下去,再翻上十倍都可能。
“盛大人在朝中好友甚多,據本官所知,顧大人的彈劾,朝廷已經留中不發了,這事啊,虞兄,陸公子,已經過去了,盛大人可以高枕無憂了。”句誕笑呵呵的說道,他心裡略微有點詫異,以陸虞兩家的勢力,顧瑋的彈劾被留中不發,盛懷有驚無險,顧瑋博得了名聲,雙方各有所得。
“大人繆也,”虞曜搖頭:“朝廷固然將顧瑋的奏疏留中了,可這留中,大人知道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翻出來了,不過,這留中當是顧瑋的一大挫敗,大人若在此時上疏,盛大人必定非常感激,而顧瑋則勢必被追究誣陷之責。”
“對,大人,此時上疏,顧瑋那小丑,朝廷勢必問罪。”陸公子插話道:“大人,現在就缺一把火,大人若在此時站出來,彈劾顧瑋,勢必獲得大家的支援。”
句誕這下明白了,原來這幫人的目的在這,看來朝廷的動向,他們清楚得很,皇上要動盛懷,被潘鏈擋下來了,這個舉動在他們看來,這是潘鏈對顧瑋失去了信任,這個時候若他句誕站出來彈劾顧瑋,顧瑋就很可能被解職,甚至發配都可能。
句誕覺著自己被架上火爐了,他非常清楚,來的雖然只有兩個人,可代表了虞家陸家,甚至是整個揚州的門閥士族,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幹掉顧瑋,最少要將顧瑋趕出揚州。
可能不能將顧瑋趕出揚州呢?句誕迅速思索著,要趕走顧瑋,朝廷的態度至關重要,朝廷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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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不答應,揚州的這些門閥士族會作什麼?會與他撕破臉?
一瞬間,句誕想了很多,無數念頭,無數可能紛至沓來,讓他難以取捨。
虞曜和陸公子都看著句誕,倆人沒有打攪他,倆人都很篤定的坐在那。
良久,句誕才緩緩開口道:“彈劾顧瑋不可取。”
陸公子笑容一斂便要開口,虞曜則笑了笑:“為何?”
“皇上不會同意。”句誕凝重的說道。
“皇上不會同意?大人為何如此說?”虞曜繼續問道。
“虞兄可能知道,皇上是準備拿下盛懷的,可被潘大人擋下來了,虞兄是不是據此認為,顧瑋失去了潘大人的信任?”
虞曜點點頭,陸公子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句誕說道:“顧瑋曾經是潘大人的長史,潘太師現在能掌控尚書檯,顧瑋居功至偉,潘太師對顧瑋是非常信任的,之所以這次保下盛懷,原因恐怕,虞兄和陸公子,恐怕也知道原因;這是第一;第二,皇上的意思,你們想過沒有,潘太師把盛懷保下來,這說明皇上是贊同顧瑋主張的,現在就彈劾顧瑋,恐怕不但不能彈劾得了,相反,皇上會認為是對他的挑戰,盛大人恐怕反而危險了。”
此言一出,虞曜和陸公子都陷入沉思,不能不說,句誕說得沒錯,他們都忽略了皇上的態度,過於關注潘鏈的態度,盛懷送了潘鏈十萬兩銀子,其中一部分還是兩家出的,沒有這十萬兩銀子,潘鏈恐怕也不會保下盛懷。
“如此,就只能讓顧瑋肆虐揚州百姓嗎?”虞曜嘆口氣,陸公子眼中閃過一道兇光,顯然在打什麼主意。
句誕看在眼裡,不由嘆口氣,這揚州的門閥士族看來少了傑出之人,連最基本的都沒搞清楚。
“雖然無法彈劾顧瑋,可讓顧瑋離開揚州,也是很容易的。”句誕淡淡的說道,虞曜和陸公子眼前一亮,虞曜拱手請教:“還請大人賜教。”“冀州洪水,皇上有意讓陳宣出任冀州刺史,陳宣要出任冀州,京兆尹就空出來了,虞兄,陸公子,你們可以用虞家和陸家的力量,推顧瑋任職京兆尹,京兆尹是四品大員,顧瑋現在是從四品,舉薦他出任京兆尹,是褒獎。”
“還讓他升官!”陸公子怪叫一聲,虞曜卻陷入沉思,句誕心裡鄙夷,這陸家怎麼讓這傢伙主掌揚州,難怪前段時間被顧瑋拿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