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澈住的這間房便是剛才與他說話的那位李老師租給他的。作為一名沒有頭銜的海歸青年教師,學校也只是給他提供了一間破舊的老宿舍罷了。
而原本不同院系的他與言澈在考研之前的相識也得益於言澈本科時的導師。因為計算機系的一些專案中會用到非常複雜的演算法與數學,於是兩個院之間一直進行著合作。
當時言澈的導師便是為李老師的專案作參考,後來言澈為了做本科畢業設計,便參與到這個合作專案中,兩人因此結識。
之後言澈跨專業考研也都是李老師在從中幫助,不過當時他還只是一介講師,帶不了研究生,便含淚推薦給了團隊的負責老師呂教授。
從那以後,兩人的關系比起師徒更像是朋友一樣,平時會一起討論專業熱點,李老師也把他當成自己弟弟一樣照顧有加。本來那套宿舍是不打算收租的,不過在言澈的強烈要求下象徵性地一個月收500,還包水電。
當聽到這個價格時,安容與心裡並沒有什麼概念,畢竟家裡的房子也不是租來的。不過回家以後詢問了爸媽給言澈開的工資,得知是150元一小時。他粗略一算,一個月幹兩天不到就夠支付房租,似乎也說不上貴。
而今天李老師找他談話的目的正如聽到的那樣,先了解一下他找工作的準備情況,得知他還沒有簽約任何公司後,才表明自己的來意。
雖然李老師在專業群裡也發過那個公司的招聘資訊,但此類官方的廣告都是要透過層層篩選考試的。因為他這幾年下來非常清楚言澈的專業素養,於是便自作主張地直接給言澈爭取了一個終面名額。
可惜這次李老師也是來去匆匆,雖聞其人已三月有餘,但卻依舊沒能見上一面——安容與對這位於言澈有知遇之恩的老師抱有極大的好感。
待言澈收拾了辦公桌後,兩人一起前往上大附近的美食街。一般情況下言澈都會在實驗室吃完外賣再前去做家教,不過在這位強裝年幼不願一個人吃飯的高中生的軟磨硬泡下,還是笑盈盈地領著對方出門覓食了。
九月的上安依舊處在秋老虎的支配下,入夜之前仍然一片熱氣蒸騰。離太陽下山尚有一個小時,在步道上行色匆匆的人們,都架不住地滿頭大汗。
安容與平時很少有機會出來吃這類路邊小店,今日自然是要抓住機會嘗嘗這隱藏在大街小巷中的各色美食了。
在一家砂鍋土豆粉的店裡坐下時,安容與手裡還拎著一個煎餅果子,一個肉夾饃。他邊吃邊嘟囔:“的個燈好吃。”
狼吞虎嚥的少年似乎沒有注意到,言澈看向他的眼神中竟有滿溢的柔情與寵溺。
吃完飯後,回到空曠的家,冰箱裡不再有鮮榨的奇妙果蔬汁,也沒有熱騰騰的飯菜。沒想到爸媽前腳剛走,安容與便開始忍不住懷念那些被好好照顧著的日子了。
進到房間內,一想到自己和言澈單獨相處在這密閉的空間,他就難以抑制地氣血攻心,身體和精神上都憋得很難受。同時也有些悲哀——如果對方知道了自己此時的齷齪心思,大概會覺得惡心吧。
不出意料,這兩個小時間他只勉強聽進去了一半,偏偏言澈在情急之下還會毫不自覺地進行近距離貼身輔導,看那架勢,簡直恨不得要手把手教他。
送別言澈後,他迅速沖進廁所平複了一下高漲的情緒。
不夠。僅僅是補課的兩小時,完全不夠。一切似乎都毫無進展,真是不甘心。
想到這裡後,安容與又突然心生一計。他先是哆嗦著洗了半小時涼水澡,然後穿著條大褲衩就躺陽臺上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並不算灼熱的陽光直直打在他身上。大概是覺得有些刺眼,沒過多久便哼唧著睜開了眼。緩了幾分鐘後,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僅感冒了,而且頭痛欲裂,摸了摸額頭,似乎還發燒了。
看了眼手機,連六點半都沒到,也不知道言澈起床了沒,只好先打了個電話給班主任老師。已經躋身好學生之列的安容與,在完全啞了的嗓音加成下,輕松博取了對方的信任,還被叮囑了好幾遍一定要好好休息,早點趕上進度。
此時陽臺上已經不吹冷風了,加上晨間溫暖的陽光,安容與想了想,倒還不如進屋吹空調來得實在,於是一個鯉魚打挺就想爬起來。
平日裡強壯堅|挺的肌肉,此時竟軟綿綿的跟面條似的。只一晚的功夫,便將這人中呂布變成了風中搖曳的林黛玉。
病懨懨的漢子感嘆了一句:這次可真他孃的玩大發了。
勉強從地上撐起了身子,只覺得全身骨頭痠痛,腦子裡面更是被針紮一樣,稍微一動都疼得受不了。好不容易攙扶著拱到了客廳,抓起一杯涼水狠狠灌了一口。
一股寒意下肚,口腔與咽喉得到了短暫潤滑,但後勁兒上來了之後,便覺得頭像被撕裂了一般,痛楚更甚。翻了翻冰箱,二老竟然沒留下任何能直接吃的東西,這可憐孩子的心就涼了一半。
忍著劇痛,強打精神,將放著常用藥的醫藥箱藏起來後,時間已是七點半。估摸著言澈應該起床了,便顫顫巍巍地撥了個電話過去。
對方沒過多久就接了起來,兩人從來沒有這麼早透過電話,所以聽筒裡傳來的聲音也有些驚訝:“容與,怎麼了?”
安容與強忍喜悅之情,又將聲音變得虛無縹緲了一些,幽幽地說道:“哥……我好像,咳咳,生病了……”
對方的聲音立刻變得關切,問道:“你現在在家嗎?”
安容與繼續虛弱道:“對,我頭好痛……”
聽筒裡傳來一陣布料的摩挲聲,接著傳來了焦急的人聲:“你在家躺著別動,想吃點什麼?”沒等安容與回答,他又說道:“生病了還是喝粥吧,皮蛋瘦肉粥怎麼樣?”
弱風扶柳的大漢嘴唇發白,然而並不是生病導致的,而是過於激動,為了憋住笑自己咬的。隨後又輕飄飄地擠出幾個字:“哥……你說了算。”
小碎步爬到沙發上開啟了電視,放著以前沒看完的動漫,心裡頭美的是啷個裡格朗。
半小時後,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病號激動過頭地從柔軟的沙發上彈了起來,突然就感覺眼前一黑,哐當一聲,又重重地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