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你以後去哪兒都帶上我吧,到時候就能把天象看遍了。”
面對傻小子自然又天真的表情,言澈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人生路這麼長,誰又能保證可以一輩子一起走?
果不其然,一陣清風拂過,輕薄的雲煙隨風而逝,佛光、霧虹也消失不見。所幸兩人都拍了照片,總歸是比念想要更清晰鮮明的。
等到風景都看透,在言澈的安排下,兩人有條不紊地收拾起了行李。在拆帳篷前,安容與忍不住仔仔細細內內外外地看了個遍,拼命想記住躺在言澈身邊的感覺,還有些悔恨為什麼沒有多清醒一會兒,就能多看幾眼言澈的睡顏。
開始下山時是9點左右,兩人合力把剩下的食物吃幹抹淨,留下一人一瓶水,輕裝上路。有了昨日的經驗,安容與這次噴灑的驅蟲劑多得簡直有些嗆人,手上依舊不忘拿著個小樹枝虛張聲勢。
由於山路崎嶇,樹葉層疊,稍隔遠一些就可能看不見對面的人,偶爾碰見上山的遊客發出的走路聲,都能讓安容與虛驚一場。
大概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言澈只好繼續給他講故事,這人一分心,就不容易捕捉到別處細微的聲音。從安容與的反應來看,這招果然奏效,他連拿著樹枝的手都忘了抬起來了。
想到昨天聽的那兩個過於重口的故事,安容與提前說好,這次要聽個清淡一點的、與蟲無關的故事。言澈思考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
在他小時候,家裡的大人們總說彩虹上住著長生不老的仙人,會施法術。這些神仙平日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偶爾會來凡間看看有沒有適合修煉的孩子,要是碰上合適的,就帶回彩虹上去學仙門法術。那時他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已經見過彩虹了,總之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下次彩虹出現時要去尋仙。
大概是在六七歲時,這個心願依然在小言澈心裡好好地住著。某個夏天的午後,剛下過一陣太陽雨,他搬著小板凳在門前等啊等,終於盼來了彩虹。轉頭和爸媽說了聲“我去找彩虹了”,便拔腿就跑。
那天的彩虹很大,橫跨了兩座山,他就這麼追著,通往彩虹的路好像沒有盡頭一般。因為住在半山腰,所以走的都是山路,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彩虹不見了之時,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了。
更慘的是,身上傳來一陣陣又癢又痛的感覺,低頭一看,裸露在衣服外面的面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野草割了很多細小的傷口。原本在靠近山路的地方,都會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住宅,可是那個地方除了樹就是草,別的什麼都看不見。
剛下過大雨,山路泥濘,小言澈的身上除了傷口,還弄上了不少泥巴,整個人狼狽不堪。但是出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尊嚴,他還是忍著沒哭,繼續摸索著在山裡找路。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在雜草從中發現了一個小山洞,裡面隱隱約約傳出來水的聲音。言澈說他當時大概是中邪了,竟然大著膽子進去了。
據他模糊的印象,走進去沒多遠,藉著微弱的光,看見裡面有很多形狀各異的石筍。那時候自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只覺得一根根大長柱子承上啟下的在地上和洞頂生長著,中間沒有完全連起來。要是放到現在,指不定就被開發成旅遊景點了。
再往裡就黑黢黢的,他本來還想著摸索一下,結果不小心踢到一塊石頭,噼裡啪啦響了一路,然後——不知道哪個角落的石頭上,嘩啦啦飛出來一大片蝙蝠,給年幼的他造成極大的心理陰影。
後來他就屁滾尿流地跑了出來,再也顧不上什麼男子漢形象,憑著記憶邊哭邊往回跑。天已經黑了,他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哭也哭累了,找了塊大石頭就坐在上面望著天幹抽抽,認為自己天資不好,所以老神仙們沒有找到他。
雨後的夜空格外清透,他坐在大石頭上看著漫天的繁星,竟然看得入迷。直到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爸媽領著人過來找他了。
筒子樓的成年人幾乎都來了,打著手電滿山找了他一晚上,得虧的他看星星沒再亂跑,不然可能還要更久。
回家的路都花了1個多小時,本來以為會被暴打一頓,結果父親看到他之後也只是默默把他背在背上,然後在各位長輩的諄諄教導中回到了家。
言澈沒有多說關於父母當時的反應,只是說自己到家一照鏡子,身上衣服又髒又破,滿身的紅色小傷口,活像個小要飯的。之後爸媽就經常給他買一些世界自然叢書,他也終於知道彩虹橋上並沒有什麼神仙,而星星也是有生命的。
“後來那個溶洞呢?沒人去開發嗎?”安容與經常跟隨爸媽去各地旅遊,溶洞也去過好幾個,如果開發得當的話,對於當地政府和人民來說都會是一條致富之道。
“那老山溝溝的,誰在意呢,而且我也沒好意思說。”沒等安容與問為什麼不好意思,言澈又說道,“難道你讓我跟他們說自己被蝙蝠嚇哭了?”
兩人相視而笑。雖然對於言澈來說這可能只是一段痛並快樂著的人生體驗——畢竟人還是找回來了,而且還收獲了新的愛好,但是安容與聽得卻是擔驚受怕。那些細小的傷口早已經癒合,但是一想到年幼的言澈曾經受過這種苦難,他就恨不得自己能穿越過去,像個蓋世英雄一樣拯救那個無助的孩子。
“哥,我發現你小時候怎麼跟個野人似的,到處亂跑就算了,求知慾還這麼旺盛。還好你沒對一些危險的事情感興趣,不然……”安容與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來什麼算是危險的事。
“不然怎麼樣?要不是喜歡看這奇奇怪怪的天象,現在哪能帶你來自制佛光呢?”言澈作勢就想去彈這個說他是野人的少年的頭。
“等等,自制?”原以為是純天然無汙染的現象,怎麼成了人工製造的呢?
“不然我在那兒移了你半天,當我揩油呢?”
已經顧不上弄懂原理了,這還是第一次從言澈嘴裡聽到這種……騷話。安容與只恨自己沒多長幾個腦子,此時竟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無奈之下,他只得請求言澈繼續講故事,可言澈這下死活都不肯再講,非說讓他聽去了自己好幾個糗事,公平起見,該他講了。
思來想去,安容與覺得自己16年的時光真是太平淡了,除了以前把幾個倒黴孩子打得見了他都得繞道走外,好像再沒有什麼人值得一提的回憶了。
“打住打住,你這幾個故事也太暴力了吧,把人家門牙都打掉了。”斯文正派成年人言澈表示這太不正能量了,年紀輕輕的怎麼成天打架呢。
“可是真的很搞笑啊,他那段時間說話都漏風,哈哈哈。”捂著肚子笑了幾聲,又補充道:“後來大家就叫他缺哥,真是人才。再說了,還不是他自己非要動手,要和我爭什麼天下第一。”
“以後不許打架了,你又不是天下無敵,受傷了怎麼辦?”言澈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嚴肅,命令的語氣不允許對方拒絕。
“哥,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打架了。”安容與心想,雖然言澈是站在一個長輩的角度上說的,但也是在關心自己。說起來他竟然非常享受言澈對他這樣命令式的說話,只是要能命令一些其它的事情,就更好了。
下山的路果然輕松多了,不過連續2個小時走這樣的蜿蜒山路,讓膝蓋有點痛。安容與給父親打了個電話,雖然才11點半不到,但人家早已在停車場恭候多時,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三人照例的寒暄過後,安容與繪聲繪色地說起這一天一夜增漲的見識,只可惜安父在開車,看不了照片。
開出市郊後,找了個最近的商場,三人進去吃飯。點完菜後,安容與開啟聊天軟體,這才想到自己兩天沒直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