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姚桂英錯愕了,她彷彿聽不懂白鷺在說什麼。
白鷺已經完全顧不得那麼多,哭著繼續喊道。
“爸媽,我知道你們好面子。我從小讀書好,您們逢人便誇,但是一旦我考不上雙百,你們零下二十度都能把我趕出去。我初中考上省校芭蕾,你們明明沒多少積蓄卻仍要供我去讀,我咬牙堅持著,就是為了給你們掙那些個面子。後來我如你們所願,考取了申城戲劇學院,你們樂不可支,我卻天天起早貪黑的兼職,就是為了能給你們減輕負擔。
“前幾天,我給你們打電話,說我找了男朋友,想要和他結婚。起先,我以為你們會罵我,誰知當你們知道赫連是申城人,又在申城有座獨棟的房子,你們不就猶豫了一會兒。甚至都沒問他是什麼樣的人,還直說大城市人好,以後嫁了戶口就能遷去申城,以後成了城裡人,也算給白家揚眉吐氣。我還天真的以為,你們是為我的幸福著想。
“爸,媽,我是你們的女兒,我不是你們的面子。你們有沒有想過,女兒的幸福,比面子更重要?”
白鷺一字一句的控訴,說得姚桂英啞口無言,白楓更是在他們對面嚇得噤了聲。卻在這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烏雲壓頂似的遮住了他們身前的光亮。
緊接著,一聲脆響“啪——”。
白茂廷大手一揮,白鷺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
白鷺只覺得臉上霎時火辣辣的疼,頓時重心不穩,朝後仰去,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卻滿當當倒進赫連清的懷裡。
不知在何時,赫連清已經自行爬回了輪椅,就在白鷺倒下的瞬間拼命來到她的身旁,把她牢牢摟在自己懷中。可是他的胸口疼痛的無以複加,甚至覺得喉頭有些甜。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殘疾,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一雙可以奔跑的雙腿,可以在第一時間替白鷺抵擋住那突如其來的一掌。赫連清緊緊的抱著白鷺的身子,撫摸白鷺紅腫臉頰的手指,還在隱隱的顫抖。
隨後,赫連清抬起頭,撐著一雙深邃的眸子,狠狠的瞪著似是懵在當下的白氏夫婦,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之前謙和卑微的赫連清簡直判若兩人。
“叔叔阿姨,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們為什麼要這樣打白鷺?”
不等白茂廷和姚桂英回話,赫連清扶了扶白鷺。
“白鷺,拿上行李,我們走。改天等你爸媽冷靜一些,我們再回來和他們談。”
白鷺滿心委屈,早已經哭成淚人,抖著唇角推起赫連清的輪椅便往外走。
卻聽“桄榔”一聲,白茂廷把正盆餃子餡兒扣在了赫連清的身上。油膩的肉末滑落下來,在赫連清的羽絨服上留下一塊又一塊深深淺淺的斑駁。
白茂廷吼聲如雷。
“白鷺,你今天要是敢和這個殘廢踏出家門一步,以後就休想再回來!”
白鷺頓時哭得更兇,一邊伸手幫赫連清擦拭臉上的汙垢,一邊嗚咽。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喜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你們為什麼就不替我想想。”
而赫連清卻似乎平靜了許多,狀似不經意的將身上的穢物抹去,語調淡漠甚至有些嘲諷的說道。
“叔叔、阿姨,我倒是覺得白鷺跟我走更好。我一個殘廢,不會為了面子,而委屈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我更不會仗著她對我的感情,而下手打她。我這輩子不會,我也絕對不允許別人這麼再這麼對她。”
說完,赫連清拉著白鷺,竟然一隻手,就把自己的輪椅徑直推出了門外……
過了半晌,原地怔愣無語的白家三人中,白楓最早清醒過來,他一轉身便推開門追了出去。
白楓詫異,他不過才遲疑了一會兒,竟然一直追出很遠,才看到白鷺和赫連清。他原本想把姐姐白鷺趕緊拉回去,給父母賠禮道歉,可看到他們緊緊的相擁在一起,白楓頓時猶豫了。
白楓站在他們幾步之遙,將自己掩藏在矮牆的背後。他看到一直堅強獨立的姐姐白鷺,躲在這個只能坐在輪椅裡的男人懷裡哭。
自白楓有記憶起,他就從未看見過白鷺抹眼淚。姐姐總是咬著牙,總是做到最好,總是能贏得父母在人前的贊許。偶爾有零星幾次,因達不到父母的期望,而被他們責罵,白鷺也從來都是拼命忍著不落下一滴眼淚。只迅速重頭來過,讓父母能在鄰裡鄉親面前繼續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