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沒有他想象中的輕松。
他想,他和江焱的名字不知江擇安是出於什麼心理取的,水火不容大概就是他們最後的關系,他和江焱註定做不了一對相親相愛的兄弟。
他們各自往對方捅了最狠的一刀,看起來像是打了個平手,但其實細想,誰也不是贏家。
這件事,江淼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善良,可看到江焱發蒙驚慌的眼神,他又必須承認心底那終於解氣的感覺真好。
換作以前的他肯定做不出這樣的舉動來,然而現在他也並不在乎江擇安他們會怎麼看他了。
江焱以後再不敢拿這些照片來生事,這就夠了。
就像當初駱遇川獨自回家出櫃面對一家人的責難攻擊一樣,他也要為駱遇川把這些威脅消弭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看看時間,江淼打車去了醫院,熟門熟路地轉去住院部,到了呼吸科病區。
病房裡卻沒見到人,江淼裡外找了一圈,正好同病房的病人端著飯盒回來,跟他說,剛掛完水,好像出去了。
江淼說了謝謝,拿出手機來撥通電話:“你去哪兒了?”
“在花園曬太陽,你下來吧。”
江淼去了花園,遠遠地看見吳瑕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他裡面穿著病號服,外面罩了一件及膝的羽絨衣,微眯著眼睛,像在享受冬日難得的暖陽。
從老家回來,吳瑕終于堅持不住去了醫院,他以為的小感冒咳嗽,已經轉成了肺炎。
醫生要求住院,不過他就診那家醫院一時沒有床位,排隊不知道要等久。
江淼知道了,去拜託了鐘期予醫生,吳瑕就轉來鐘醫生的醫院,又等了兩天終於安排上。
不過吳瑕要江淼保密,他生病住院的事,連駱遇川都不能告訴。
走近了,江淼看見吳瑕指間竟然還夾著一支煙。
“你有沒有搞錯,醫院裡還抽煙?你那肺還要不要了?”江淼走過去沒好氣地說。
吳瑕睜開眼睛,舉起手朝他晃了晃:“沒點。”
江淼無語,手揣在兜裡:“走吧,去吃飯。”
吳瑕住院這幾天都是這樣,江淼中午過來陪他吃個飯,晚上再幫他在醫院食堂訂一份盒飯,吳瑕堅持要打錢給他,江淼讓他出院了再一起結。
“你餓嗎?不餓就陪我聊聊,這會兒曬著太陽不太想動。”吳瑕懶懶地笑了下。
江淼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他是不怎麼餓,這會兒又是用餐高峰期,晚一點去也好。
於是他在吳瑕身邊坐下,靠著椅背舒服地抻了抻脖子。
坐了一陣,說讓江淼陪他聊聊的吳瑕卻並不急著說話,他低頭看著指間那支沒點的煙出神,江淼也不催他,默默坐在旁邊陪他出神。
“我這個人啊,從來都名不副實。”又過了好久,吳瑕突然說。
江淼轉頭看看他,靜靜地等他的下文。
吳瑕撚著指間的煙,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淺笑,說:“吳瑕,無瑕,我爸媽大概是希望我能做個完美的人,可惜,沒能如他們所願。我這人其實一身的缺點,明明沒什麼長處,偏偏還心高氣傲,誰都瞧不上,瞧誰都不順眼,大概就是少爺性子小廝的命。”
江淼笑笑:“怎麼了你?沒事說這個。住了幾天院,突然悟了?”
吳瑕也笑了笑:“是啊,我在後悔啊。”
“後悔什麼?”
吳瑕仰頭望了望天,又低下頭,說:“太多了。後悔小時候太淘氣,沒有好好讀書,後悔中學不學好,跟人當小混混,後悔沒再努努力考個好點的大學,要是這些都改過,也許現在什麼都不一樣。”
說完他又陷入沉默中,江淼看著他,若有所思。
一陣微風吹過,江淼縮了縮脖子,吳瑕也攏了攏羽絨衣的衣襟。
江淼心裡斟酌了一會兒,說:“你不讓我把你住院的事告訴學長,是怕他說漏嘴告訴喬銳格嗎?你,真的不想讓他知道?”
吳瑕眼裡似乎有什麼情緒閃過,他看著指間的煙,自嘲地笑了笑,說:“是我想多了,我都住院幾天了,工作也辭了,公寓裡也沒人,他都沒給我打過電話,可能,根本就沒去找過我吧。”
江淼心中嘆氣,他現在也大約知道吳瑕和喬銳格如今是什麼情況,站在朋友的立場,他實在生喬銳格的氣,很想看看要是知道吳瑕生病了,這位少爺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到底會不會心疼。可他又不想讓喬銳格知道,他明白吳瑕要保密是因為什麼原因。
不想用病來博取你的垂憐。就是這麼簡單的,卻又關乎到自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