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隔著20多年的時間和幾千公裡的距離,生活背景人際圈子截然不同,連閑天都扯不了幾句。
陳雲清就和張勉說要回酒店去了。
江淼問:“你們之後還有別的安排嗎?”
他想的是,這兩天抽出點時間來,陪陳雲清和張勉四處走走轉轉。
張勉說:“沒了,我們已經定好了明天的回程機票。”
江淼很驚訝:“這麼快就走?”
張勉歉然地說:“我那邊公司裡還有事,住在這邊花費也挺高。”
江淼忙說:“費用我可以出的。”
陳雲清抬了抬手:“淼淼,這次就這樣吧,別覺得遺憾,真要相處,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她看了看張勉,又說:“我們真要在這兒待久了,讓江擇安知道了,怕要找上門來纏著你舅舅。”
聽了這話,江淼也懂了。他們留在這裡的時間越長,被江擇安發現的可能就越大,倒不如速戰速決,反正跟江淼已經見到面,話也都說明白了,其他的,留待以後吧。
駱遇川開車,和江淼一起把陳雲清和張勉送回酒店。
臨別時,陳雲清含淚拉著江淼的手:“淼淼,外婆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很優秀,別管他江擇安的,你好好過吧,要是遇上什麼難處,就告訴你舅舅,來找外婆,知道嗎?”
回去的路上,江淼坐在副駕座上,看著張慧慧的那張照片出神,看著看著,一顆眼淚從他臉頰上滑落,接著,像開啟了一道閘門,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是個很少哭的人,在江家過得不開心也好,被江焱下套冤枉也好,又或者不被江擇安理解爭吵也好,即使剛才和陳雲清張勉相認,他除了情緒比較激動,也都沒有哭。
現在只是看著張慧慧的照片,他卻哭到泣不成聲。
駱遇川擔心地看看他,把車停到路邊,熄了火。他沒有急著出聲安慰,只是默默把一盒抽紙遞到江淼的腿上。
這一哭哭了十來分鐘才到收梢。
江淼捂著臉倒了好一會兒氣才漸漸平複下來,他抽了紙擦眼淚,擤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不好意思地說:“你盯著我幹嗎?”
駱遇川看他哭得眼皮微腫,鼻頭被捏得紅紅的,小臉使勁想要繃出一份鎮定自若來,心裡就一陣陣的酸軟。
他伸手在江淼頭上揉了揉,溫柔地問:“好些了?”
“嗯。”鼻音太重了,這一聲聽上去都像變了調。
“噗”江淼自己先笑了起來。
駱遇川輕輕撥了撥他的耳垂,逗他:“收著點,鼻涕泡都要出來了。”
江淼兇巴巴地瞪他一眼,抽了紙巾又使勁擤了把鼻涕。
駱遇川嘴角噙著笑,問:“剛想什麼了?”
江淼籲了口氣,說:“也沒什麼,就是,好像鬆了口氣。”
“嗯?”
江淼拿起張慧慧的照片,手指輕輕在上面劃了劃,說:“小時候,知道自己不是芬姨的孩子以後,我其實有問過我爸,我媽媽呢,她在哪兒,為什麼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乖……”
駱遇川心裡一疼,搭在江淼肩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江淼繼續說:“他什麼都不肯跟我講,可能也沒想過芬姨會把這件事告訴我,他一會兒讓我不要信芬姨的,一會兒又讓我不要多想,怎麼會不多想呢?我幾乎每天做夢都在想,媽媽為什麼不要我……後來他和包豔琳結了婚,看到他們一起逗江焱玩兒,我又想,不知道我媽媽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包豔琳漂亮,要是她在,是不是也會那樣溫柔地抱我,哄我……”
駱遇川沒說話,緊緊握住了江淼的手。
江淼看看他,露出個淺淡的笑容,搖了搖頭意思讓他不要擔心。
他說:“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不是她不肯要我,她只是沒有辦法。”
駱遇川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有過江淼這樣的疑問,也不斷地懷疑自己,卻沒有人可以替他們給出答案。他們只能一天天在對世界和自我的懷疑中反複掙紮,直到某天,學會對自己開解,把那份懷疑放進心底最深層的抽屜,再掛上一把大鎖。
不過他現在很欣慰,至少,江淼心裡的那把大鎖可以開啟了。
江淼看著他,語氣篤定地說:“所以學長你肯定也是一樣的,你的爸爸媽媽也不是不肯要你,他們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只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