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後門,踏上石階,擱下傘,掏出鑰匙,就在她要吹熄燭火前,忽地停下了動作,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腦海。
她轉過身來,看著那座鋪滿石板的後院。
為何周圍的石板全換新了,中間那些看來也被風雨侵蝕過,卻連一塊也沒有被換掉?
溫柔走下石階,回到後院中央,放低了燭火,藉著那微弱的火光,低頭檢視那在腳下,歷經多年風霜雨雪的石板。
不看還好,這一看,她心頭一跳。
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禮,可她依然可以大略看出,這些石板上面有著人工雕刻的紋路,只是時間久了,院子又被人來回踩踏,讓那紋路變得極淺,看不清了,可她認得這圖案。
那是一隻鳥。
就像元生當鋪天井裡的一樣。
只是這裡的更大,紋路較元生當鋪的更清楚一些。
這是一隻回頭的長尾鳳鳥,雙翅飛揚,長尾翩翩,尾羽那兒若注意看,還能看到它們中間藏著一個飄逸的凰字。
這是一隻鳳凰。
而且,這石板近期被人撬開過,她可以看見石板邊緣被鐵器撬開弄破的痕跡,那痕跡是新的。
她撫著那破碎的石塊,心跳飛快,轉身就要去廚房灶爐那兒找火鉗來撬開它,可才剛直起身,忽然間,她感覺到一股讓她毛骨悚然的呼吸聲伴隨著腥臭,從身後傳來。
溫柔頭皮發麻的握著蠟燭,緩緩轉身,只見身後不知從哪兒,突然憑空冒出了一隻像山豬一樣的四腳野獸,那獸全身布滿藍綠斑爛,如針刺鋼釘一般的粗硬毛發,牠雙眼赤紅,長吻兩旁分別有一根尖利朝天的白牙。
它的體型十分巨大,就像驢子一樣大,它用那赤紅的眼看著她,朝她咧了咧嘴,幾乎就像在笑,當它張嘴,她能看見它嘴裡有更多細小的尖牙,還有一根灰黑色的長舌頭,和緩緩從那骯髒牙肉中滴落的黏稠口水。
它每一次呼吸,都會吐出伴隨著可怕臭味的熱氣。
她直瞪著眼前那怪物,渾身寒毛直豎,手上的燭火因為恐懼的顫抖而搖晃著,讓眼前這不知名的野獸看起來更加恐怖。
下一剎,牠朝她沖了過來。
她轉身就跑,拔腳狂奔,蠟燭因此掉在地上,可才跑出兩步,整個人就被那野獸撲倒在地,那獸的腳爪就壓在她背上,讓她痛得喘不過氣來,驚恐中回首只見那野獸張開血盆大口,朝她當頭咬下。
就在她以為自己小命就此休矣,忽地一條黑影,從牆角陰影中飛竄而出,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黑影將手臂橫過她眼前,卡住了那張大嘴。
黑影是個黑衣人,野獸撕咬著那隻手臂,但那上頭有著黑色的護臂,牠完全啃咬不動,只將那黑衣人扯到了半空,摔倒了另一邊,牠松開那堅硬的手臂,憤怒的轉頭去咬他的腦袋,但那是個錯誤的決定。
黑衣人將原本被啃咬的左手一甩,手上的護臂倏地彈射開來,成了一把墨黑長劍,讓他握在手中。
他手持墨黑長劍,大手一揮,一劍砍向怪獸張開襲來的血盆大口,在牠還沒來得及反應痛叫時,黑衣人已雙手緊握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大腳往前一跨,像切豆腐那般,一路將牠從腦袋、喉嚨、胸腹整個剖了開來。
那被開膛剖腹的怪獸噴出黑血,兩眼翻白,搖搖晃晃的退了兩步,然後倒在地上抽搐。
黑衣人垂眼看著那即便被開膛剖腹,卻依然沒死,倒地抽搐喘息的怪獸,反手將長劍用力插進牠的胸口,戳進牠仍在跳動的心。
那恐怖的怪獸呻吟一聲,赤紅的眼不甘心的怒瞪著他,然後才終於嚥了氣,不再動彈。
暗夜無星,可有殘月。
天上烏雲來去、聚散,月華淡淡,時隱時現。
眼前幾乎一片漆黑,可溫柔能藉著那月華,看見那手持長劍,身穿黑衣的男人。
他背對著她,可她認得那背影。
她癱坐在地上,面無血色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只覺一陣暈眩。
他抽出長劍,輕輕一甩,就將劍身上的黑血一滴不剩的全都抖掉,再一抖,那墨黑長劍就如蛇一般重新纏上了他的手臂。
然後,他轉過身,朝她走來,伸手開口。
「火摺子。」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但仍將火摺子交了出去。
他接過手,走回那怪獸身邊,點了火,怪獸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牠的血似油一般,讓火光熊熊。
男人回到她身邊,蹲了下來,看著她,抬手試圖輕觸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