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你沒事就下去吧。」
那知府大人朝她擺擺手,怎知,這一擺手,讓那大人頂上的烏紗帽歪了一歪,知府大人抬手將帽扶正,她卻在這時看到有滴濃稠的液體啪咁一聲落在地上。
那液體,是滴血。
她渾身一僵,不禁抬眼看去。
在這之前,她並未真的見過知府大人,只有幾回遠遠瞧過,可眼前的男人異常眼熟,他的臉極白,像是塗了一層厚粉,而他額上的黑色官帽邊緣,隱隱有著縫線,那縫線上,還滲出了些許腥紅,在他扶帽時,被帽簷抹開。
而他的耳,他的右耳因為他扶帽時太過粗魯,整個被往旁扯裂開來,要掉不掉的,懸掛在那裡,滴著血。
可那傷著了自己的知府大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像是根本不痛似的,只自顧自的繼續調整頭上的烏紗帽冠,想要把它戴好,卻再次扯到了臉皮。
溫柔瞪著知府大人那瞬間扭曲了一下的臉皮,還有那隻滴血的耳,只覺毛骨悚然,剎那間,她忽地領悟,眼前的人,就是昨夜那意圖非禮她的男子。
他昨夜拿布條遮眼,擋住了半張臉,是以她一時才沒認出。
可他死了,被小青吃了,而十娘剝了他的頭皮,拾起了他的耳,說要去找人修一修——
剎那間,惡寒上湧,她強壓眼底的驚恐和上湧的嘔意,飛快低下頭來,匆匆退了出去。
一出官衙,陸義見她臉色不對,忙迎了上來,低聲問。
「怎麼回事?」
「沒事。」她上了車,「我們回去吧。」
見她眼中透著驚慌,陸義沒再多問,只上車快速將車馬駛離。溫柔坐在車上,臉色蒼白的交握著雙手,簡直如坐針氈。
她雖然讓知府大人派兵抄了周家,可她本是打算,等周慶被下獄之後,讓他假死牢裡,來個偷天換日,她甚至早已在那獄牢之中,安了自己的人。
可那知府大人,那額上的疤,那扯裂的血耳……
更別提那張臉,只要遮住了眼,分明就是昨夜那男人。
她不知知府大人昨夜怎會跑去迎春閣,但她清楚知道,那男人昨夜已經死了。
張同知曉得嗎?他可知大人昨夜也在迎春閣?還是他本也是周豹的人?
她很清楚,謀事總有變數,但如今這變數太大,完全超出她所能掌控的範圍。
驀地,她突然領悟,若知府大人已被周豹那一方的妖怪取代,那他們這般順勢而為,絕不會僅僅只為了逮周慶下獄——
剎那間,方寸大亂。
陸義收買了獄卒,即便周慶被下獄,她仍有辦法將他弄出來,那是她原本的謀劃,可若那些妖不是這麼打算——
溫柔小臉刷白,匆匆掀開前方車簾,抓著陸義的手臂,驚慌脫口:「快!帶我去元生當鋪!」
陸義吃了一驚,回頭看她。
「知府大人是周豹的人,他們不是要逮周慶下獄而已,是要殺了他!」她臉色蒼白,心慌意亂的道:「周慶知道這是我謀劃的事,他知我安了出路,可不知大人已被偷天換日,他不會反抗,你得帶我去元生當鋪,我必須通知他——」
「不行。」陸義下顎緊繃的看著她,低聲道:「張同知天未亮就已調集了兵馬,你知道今早這只是走個過場,在你出來前,他就已經帶兵去逮人了,你不能這時出現在那裡——」
「他們會先去迎春閣,他們以為他一直都睡在那裡,但他不是,他這時一定在元生當鋪。」她心急如焚,緊抓著陸義的手,啞聲開口:「拜託你,他們連讓他入獄的機會也不會給的。」
看著她慌急的小臉,陸義握緊韁繩,粗聲道:「溫老闆是周慶的人,周豹的人都知道,就算溫老闆反了,可你以為在這種時刻,他們會讓你靠近那裡嗎?你這時去,只是給了他們機會和理由一網打盡。」
聞言,她小臉刷得更白,唇微顫。
「無論如何,我得試一試。」
他低咒一聲,只能掉轉車馬,迅速往商街大廟前的元生當鋪駛去。
可兩人才到商街入口,遠遠就看見官兵已經包圍了那裡。
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官兵,溫柔臉上血色盡失。
陸義甚至沒有問她,直接就將車馬駛過街尾,沒有轉進那條商街。
就在車馬駛過街尾的那瞬間,街頭大廟前忽然無預警炸了開來,那震天動地的驚爆猛地襲來,造成的氣爆甚至讓車馬劇烈搖晃,讓她摔倒在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