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甜甜的笑著。
「親家可是揚州城的首富,可別讓人說咱們都沒為你想過。」
她看著那女人,然後笑了,輕輕淺淺的張開朱唇。
「謝謝二孃。」
女人眼角一抽,緊握著杯,這回倒沒將它摔擲出來,只皮笑肉不笑的道。
「別這麼說,你回去收拾收拾,這幾日就先搬到大宅這兒,老爺閨女出嫁呢,得從這兒出閣,咱們還得為你置辦些嫁妝呢。」
她再笑,輕輕又是一句。
「謝謝二孃。」
女人眼角又抽,眼更冷,笑更甜,握在手裡的指甲,怕是陷進了肉裡。
人都當她是當家主母,但她一句二孃就能將她打回原形,以往她總將話含在嘴裡,但此時此刻,還含著做啥?
她起身朝爹爹與那女人行了個禮,乖巧安靜的退下了。
坐上了轎,她回到了城外的小別院,翠姨上前來追問老爺找她做什麼,連丘叔都好奇的走上前來。
「沒什麼,他只是讓二孃幫我說了個親。」她淡淡開口。
「那女人幫你說親?」翠姨驚疑不定的看著她,忙再問:「哪家哪戶?」
「揚州首富。」
她輕描淡寫的說著,留下震驚的翠姨,回房去換下了女裝,穿上了男裝,重新開門走了出來。
「小姐……」
翠姨站在門外,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張嘴欲言,又止。
「沒事。」她看著那從小將她帶大,有如親孃的女人,微微一笑,再道:「沒事。」
翠姨唇如白紙一般,眼裡盈著淚。
「我出去辦點事,晚點兒就回來。」她鎮定自如的說。
翠姨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點頭。
她從後門離開時,看見雲香坐在後院裡,捏著一堆陶泥,丘叔坐在那小姑娘身旁,陪著那姑娘,見著她,那老人家一臉抱歉,眼裡也有著可疑的水光。
她沒有走過去,她不確定她能再說一次沒事。
陸義一早代她去收貨,把驢車駕走了,說實話,她也不想搭車。
如果可以,她誰也不想見,只想跪在地上,放聲尖叫。
她上了街,又在街上走,走了好久好久。
就算她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她也知道揚州首富那兒是怎麼回事,整個江南,人人都知道揚州首富的兒子至今依然孤家寡人是為何。
可她爹依然允諾了那門親事,而她是個女人,只是個姑娘,嫁娶只能聽從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她沒想過要嫁,早就不想了。
但那女人,終於找到了解決她的辦法。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在大街小巷裡瞎走,想著為什麼?憑什麼?
為什麼她的命運得由人?憑什麼要她嫁給一個那樣的人?那人還是她親爹嗎?真是嗎?若真還有一點情分,怎能允諾那樣的親事?
她漠然的在街上不斷的走著,從白天走到黑夜,心思萬般紛亂,一顆心疼痛萬分,等她回神,她已站在那條亮著紅燈籠的長街。
長街樓閣一座接著一座,紅紅的燈籠高高掛在屋簷下,紅瓦白牆中,傳來陣陣絲竹管絃聲。
長街上,尋芳客來往絡繹不絕。
她站在長街中央,看著眼前那棟樓閣大門的招牌。
迎春閣她應該要轉身離開,可當她看著那三個字,她知道她早在下午走出後門時,就想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