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買賣,不能只靠自己摸索,周豹能成為一方之霸是有原因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所以周豹才開了酒樓,開了當鋪,開了迎春閣,他手上的那些店家都能聽到最新的訊息,能夠掌握最多的情報。
周慶點她,也教她,該怎麼做買賣。
她不說破,他也不講明。
溫柔不是很清楚,他為何要這樣做,可時不時來當鋪這兒用飯,讓她慢慢的瞭解到,他和他爹的感情並不好。
他住在當鋪二樓,不是住在周豹那臨水的豪宅大院。當鋪這兒有床有被,還有滿架子的書和衣箱,雖然富貴之家有幾處房産很平常,周家擁有的房産更是多到數也數不清,可她知道這兒才是他生活的地方。
他住在這兒,吃在這兒,偶爾才會回去見他爹。
這男人不得爹疼,和她一樣,她可以感覺得到。
有幾次,她看見周慶和他爹出現在同一個場合,心底總會浮現一種莫名的違和感,感覺有一種奇怪的緊張充塞在空氣中,像是有人拉緊了一條太過緊繃,隨時會斷的琴絃,總要等其中一人離開才會緩解。
雖然,他在他爹面前,總是將姿態放得很低,她還是有那樣的感覺。
他不喜他爹,他爹也不喜他。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這兩父子的關系非常緊張。
身為惡霸的兒子,讓他身邊似乎也沒有真心相交的摯友,每個來找他的人,背後也都有原因。
有時坐在他對面吃飯,她會猜想,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喜歡找她一起吃飯吧?
一個人吃飯是很寂寞的,她知道。
小時候有陣子,翠姨堅持她是小姐,總要她一個人用餐,先是讓丫鬟在旁伺候著,後來沒丫鬟了,翠姨就自個兒伺候她。
可那飯吃起來,再好吃也沒有太多滋味。
到了她年紀夠大了,每回到了吃飯時間,就自己先到廚房去找陸義丘叔和翠姨,一起坐在廚房裡的方桌吃飯,幾次下來,翠姨拿她沒轍,這才順了她。
一個人吃飯是很寂寞的。
她知道。
「你買了一整船的籽棉?」
這日午後,用完了膳,她喝了一口熱茶,捧著茶碗嘆了口氣,忽然聽到他開口問。
溫柔抬眼,只見那男人一邊吃著茶點,一邊淡淡的瞅著她。
天氣熱,他今天穿著一身的黑色羅衣,羅衣透氣,但貼體,充分盡顯他強壯的體魄,讓她都不敢多瞧他一眼,忙又垂下視線。
午後的陽光灑落了些許進窗臺,照著他擱在帳本上的大手,讓她不由得瞧著他那蒼勁有力的大手。
在這之前,他從沒問過她的買賣,可她曉得他知道她在做什麼,酒樓的掌櫃,會將平安符的帳本拿來給他過目。
此刻,他手下的帳本卻不是平安符的,是另一本記載著各種交易買賣的本子。
她看見自己虛報的假名就在上頭,他幹淨的手指,正擱在其上,撫著那溫字上方小囚的框邊,不知怎的,感覺好像他正摸著自個兒的臉,讓小臉熱了起來。
「我是。」她忙揮開那錯覺,紅著臉點頭。
「這貨錢不少。」他緩緩再說。
「是不少。」她坦承,抬眼,「是我手頭上全部的現銀。」
他挑著眉,看著她,問:「為什麼?」
之前她多少還會買些真絲來做上等的布料,這會兒忽地一古腦將銀錢全拿去買棉籽,難怪他會覺得奇怪。
只是,她都不知道他會注意到她在做什麼。
「快入冬了。」她咕噥著,「那些棉花可以拿來做棉襖。」
他沒就這樣放過她,只繼續挑著眉,看著她。
那無聲的質疑,在空氣中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