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路邊太湖石嶙峋,芍藥欄花影婆娑,荼蘼架上菸絲醉軟,曲徑通幽,宛如神仙畫卷。
可越往園林深處去,佈景就越俗氣,到處貼著金金紅紅的壽聯,路邊的造景全換做佛道雕像,燈燭輝煌,映得四下如白晝一般。
徐逢一邊引路,一邊扭過頭得意道:“世子爺,下官這宅院還能入眼否?”
修逸心中冷笑,月下把火,難為這老貨把煞風景的事一一做全了。
壽宴擺在園北湖邊,沿湖擺了幾十桌,小官小吏攢堆坐著,他們剛才沒配得上去門口迎候,此時修逸修寧一來,又是一陣震天響的逢迎聲。
大人物不挨他們坐,而去湖心洲,上面設了小花廳,花廳外有四處水上亭臺,供樂伎戲子表演,還靜著,沒開場。
徐逢雖是壽星,但在皇親國戚面前低一等。他將修逸和修寧請到上座,自己居次,笑著遞上戲單,請兄妹兩人先點。
修逸讓修寧先看,她不喜歡講情情愛愛的牡丹亭西廂記,點了《救風塵》。修逸本來沒興致,但瞧見徐逢座旁惴惴不安的遊明,連戲單都沒看:“那便來一出《梧桐雨》。”
話落,小花廳裡響起竊竊私語。能進來的都是徐逢的心腹,他們嘀咕這兄妹倆不顧臉面,在人家六十大壽上點這兩出戏,前者講妓女救妓女,後者講玄宗一朝盛極而衰,哪是能上得了檯面的吉利東西?
等下面人嘀咕得差不多了,徐逢才咳嗽兩聲,吩咐侍從:“傳下去演。”
鑼鼓點起,京胡聲響,月琴急急催,扮作趙盼兒的正旦踩著旗鞋步登場,亮相就高高吊了一嗓:“……他本是薄倖的班頭,還說道有恩愛,結綢繆。”
這是女人戲,花廳裡的男人們都不愛聽,兩個婊子的戲有什麼趣?無奈這是修寧點的,也只好喝酒的喝酒,談天的談天,與懷裡的姬妾狎暱,稀裡糊塗地混過去。
徐逢閒不住,他偷偷瞟著修寧瑩白的側臉,咂巴咂巴嘴,目光越發淫邪。身上起火了,他垂眼看向旁座的遊明,眼中很明瞭,你供的姑娘呢?
遊明彎著腰上前,給徐逢添滿酒,討好道:“乾爹,您耐心等會,兒子尋的那個好貨待會就露面了……”
越說,他心裡越慌。原本計劃將王柳兒帶在身邊,誰知王柳兒被教坊的人叫走了,再也沒回來,翻開地磚也沒找到。
徐逢斜了他一眼,冷聲說了句不中用。遊明退回座下,對身邊的管家道:“趕緊喊個好的來!”
《救風塵》唱完了,《梧桐雨》起調,清冷的曲樂壓不住廳裡的烏煙瘴氣。酒過三巡,修逸開始發難:“徐大人,遊大人。”
他面色略微醉紅,卻沒凡俗味,眼底一片冰冷:“前幾日踏死的人怎麼算。”
遊明手下的兵帶頭往鬧市衝,踩踏衝撞不知死了多少人。失親喪友的百姓沒得到該有的撫慰,草菅人命的官員倒在歌舞昇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