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起身踩了鞋,小心地,遠遠地,跟在王柳兒身後,一直一直到了西側門的一排柴房外。
王柳兒扶著牆繞進了角落,昭昭不便再跟了。
“你這是何苦?拼死拼活賺來的錢不留著給自己的贖身,非要去救濟別人!他們躲進山裡,就是為了避是非,怎麼可能再去冒險?”
“我並不奢望他們做什麼,你也別告訴他們花的是妓女的錢。”王柳兒申冤,“倘若不是我爹領著大家去攔轎伸冤,也不至於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我爹走了,我總得替他照顧大家。”
昭昭心頭一熱,難怪當了半年頭牌的王柳兒窮得厲害,首飾只有一套,上等衣裳也沒幾身,原來錢都散出去了。
男人猶豫道:“你爹若有在天之靈,一定希望你花錢贖身,而不是以身飼虎……”
“在天之靈?”王柳兒冷笑,“你莫不是忘了,我爹的屍骨還在河堤下埋著呢,被打生樁的人上不了天!”
昭昭小心靠近,想聽得更仔細。她沒發出聲音,腳邊卻響起了吱吱的老鼠叫,引起了牆角兩人的注意。
男人猛地衝出來,沒看見任何人的身影,鬆了口氣:“那東西不好弄,還得過些日子才到。”
頓了頓,又道:“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那老東西確實喜歡……”
他走回角落,後面的話很模糊,昭昭努力辨認,只聽出什麼‘壽宴’‘河務’‘國丈’……
壽宴?這任知府剛到任不足一年,卻頗有賢名。新官上任時,他主持操辦了河務,將原本兇波惡惡的尋安江治理得服服帖帖,百姓稱讚不斷。
這樣一個好官兒,與王柳兒有什麼過節?她爹埋在河堤下被打生樁又是否屬實?
昭昭心裡打鼓,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團看不清的迷霧中。
末了,兩人分別。男人先走了,王柳兒卻遲遲沒走。
昭昭屏住呼吸,從樹後小心往外瞟,卻見王柳兒蹲在牆角燒著紙錢,淚臉在微弱火光的照映下並不顯得可憐,反而格外堅韌倔強。
殘月西斜,將她消瘦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
許是夜裡風寒,王柳兒第二日便病了。
下了早練的昭昭端飯回來,敲門道:“柳兒姐,飯來了。”
裡面沒聲音。
又喊了一遍,裡面依舊沒聲音。
昭昭心裡打鼓,眯眼從門縫往裡望。
地上有根跌落的筆桿,再往前看,王柳兒不知為何趴在古箏邊了。
昭昭大聲喊了幾句,叫不醒,只好繞到院子裡從窗翻出去。
進了屋,昭昭才看見王柳兒面色通紅,滾燙的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燒糊塗了,喃喃地念著什麼話。
這是發高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