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回過神來,聽虞媽媽繼續說:“雲州教坊的孫管事明日會來挑人,你好好打扮一番,備好拿手的樂器,仔細應對。”
“謝媽媽。”昭昭頷首道。
虞媽媽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又轉過頭來,問昭昭:“你最拿手的樂器是什麼來著?”
“月琴。”
“明日改彈琵琶。”虞媽媽搖搖頭,“你若執意彈月琴,孫管事不會挑中你。”
昭昭不解:“為何?”
“這種官宴,去的都是有權有勢的貴人們。孫管事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挑漂亮懂事的女孩去宴上侍奉。”虞媽媽嗤笑一聲,“既是供人取樂的東西,就別彈音色柔中帶刺的樂器……玩意兒麼,骨頭就該軟得徹底。”
縣裡的姐兒們聽說孫管事這次是借人補缺,一個個的都如池中金鱗般想求孫管事點化,盼著能多個與權貴接觸的機會。
還沒等孫管事的轎子進城,一群姐兒就在城外圍住了她,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爭著在孫管事面前露臉兒——彈琵琶的站在路邊彈,吹簫的跟著轎子邊走邊吹,跳舞的守在城門口跳,硬是把光禿禿的城外整成了群芳鬥豔的修羅場。
孫管事年輕時也是教坊中人,她體諒姐兒們的不易,又實在被鶯鶯燕燕吵得頭疼,只好讓大家先回去,第二天再挨個露臉兒。
青陽縣的姐兒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適齡的有才有貌的姐兒不在少數。昭昭怕選不上,大半夜扯著小多出門,打算溜進孫管事落腳的客棧行賄。
誰知,客棧門口擺滿了橫七豎八的小木塌和涼蓆,提前打扮好的姐兒們嬌豔欲滴地躺了一路,把整條街弄得又堵又香。
昭昭拉著小多,踮著腳在水洩不通的床和人中跳來跳去,小心翼翼,卻還是踩到了人。
那姐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見昭昭和小多行色鬼鬼祟祟,兜裡又鼓鼓的,多半是揣了銀子,頓時清醒了,大喊道:
“姐妹們快醒醒啊!有人想向孫奶奶行賄吶!”
若是在別的事上行賄,大家罵一句人情世故也就罷了,這事上卻容不得半點沙。
大家都是婊子出身,掙的都是又髒又臭的皮肉錢。你向孫管事行賄把她討開心了,水漲船高,那別人想過關,豈不是也要行賄?
這不是上房抽梯,坑自己人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遠處的小木塌上嗖地騰起一個姐兒,破口大罵道:
“姑奶奶我好不容易趕上一回出頭的機會,哪個小王八蛋想抬價?莫不是你的十八代祖宗都被男人撅傻了,生出你這麼個在賣春上也要投機取巧、奮勇爭先的婊子?”
這嗓子把客棧門前睡覺的姐兒們都吵醒了,像群甦醒的蛇似地抬頭四處望:
“小王八蛋在哪?小王八蛋在哪?”
昭昭瞧著情形不對,連忙扯著小多腳底抹油,身後罵聲不斷,飛來無數雙女人的繡花鞋,擦著兩人的頭皮溜過去。
兩人呼呲呼呲地跑了好遠,小多一邊喘著氣一邊笑著安慰道:“昭昭兒,還好晚上天黑,她們沒看見你的臉。”
昭昭好久沒這麼狼狽了,也笑了笑:“長見識了,平時可看不到她們兇巴巴的樣子。”
若非她們點明,昭昭確實沒想到自己走後門是在埋井斷水,她理了理髮髻,已然老實了:“不動銀子了。”
“你瘋啦?”小多拍了拍昭昭兜裡的銀子,“錢沒送去,明個兒可怎麼選得上?”
(本章完)